用着疯狗脸的蜉蝣有点不适应骤然增加的身高。
他轻咳一声,试图缓解紧张气氛:“玉姐,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替疯……替黎厌传达一些话。”
齐玉卿微微一笑,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哦?他怎么不亲自来?”
疯狗:救命,我还在暗恋,我的兄弟已经帮我打直球了。
蜉蝣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大声道:“他心悦你好久了!想娶你作媳妇!”
一向运筹帷幄的齐玉卿:……
青衫女子的表情微微凝固,随即恢复平静:“我知道。”
“哎?”
蜉蝣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像一只很傻的小鸡。等了一会儿,见齐玉卿没有要继续的意思,反而看上去有点像是拒绝,连忙急切地开口:“咳,那个,或许,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
齐玉卿轻轻摇头,不置可否,温柔道:“谢谢你的好意呀。黎厌有这么个好兄弟是他的幸运,我不是说他不好,但我却不是什么良人。”
蜉蝣连忙打断:“没有……”
齐玉卿微微一笑:“他爱的不是我。”
不是,那是谁啊?
可能是他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齐玉卿晃了晃杯子里的药:“他爱的不是我,是一个时刻。那个时刻换任何一个人做同样的事,他都会爱上。”
蜉蝣似懂非懂。
也许只有来自现代但毫不知情的柳玉楼能将之解释得更为清晰:
项羽本身可能狂妄自大,但是很少有人能抗拒亥下之战里风骨卓绝的西楚霸王。
……
究竟在什么情况下能让父母讨厌自己的孩子,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起,到只留一个“厌”的地步?
事实上,讨厌自己的孩子,在这个乱世里再正常不过了。
防护措施不足,粮食不够,一不小心搞出人命(正数增加的那种)又养不起,多的是人随意丢弃。无论是武帝(厉王)的克明年间还是后续新皇的允恭年间,飘荡在巷陌的歌谣都很好地反映了这个事实。
这是克明年间的:
“克敌前行,
明知路难。
战鼓声声,
心痛如穿。”
这是允恭年间的:
“楼下月,
燕失梁。
岭南居无食,
塞北尽豺狼。”
前面是因为战乱嘛,很好理解。孤儿寡母很容易被瓷器张那种土匪混混欺辱,带着孩子不好改嫁,有些感情不深的丢下孩子就跑了。
后面的也很好理解,战乱没结束嘛!
但是黎厌这个名字还真有原因。
“不知道在具体什么地方,总之是塞北再往北,有这么一个家族,说是崇拜执掌着光明与希望的神,便以黎为姓,延续了几百年。”
“哇!”蜉蝣惊叹,“你居然还保留着那么小的记忆!”
“以上是编的。”黎厌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其实根本没有记忆了。
反正就是在北边。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诡异侵袭的夜晚,斗大的冰雹袭击着每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人。
塞北的生活可不是吴地能想象的。
塞北常年风飘雪扰,人怕风雪,诡异可没有这个忌讳。
风雪之夜,是它们最好的狩猎机会。
黎家府邸内灯火通明,却难掩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一盘盘温水被端进去,一盘盘血块端出来——实在是室内外温差太大,刚烧的热水就变了温水,血一出门就被冻成了块。
这家的家主正在组织人手防御诡异,而他的夫人,正在生死线上徘徊。
常年寒气入体,是很不适合人生存的,对女子尤甚,简直是去骨钢刀——
“夫人,再坚持一下啊夫人!”
“夫人快些,孩子要被脐带缠死了,夫人用力,救救孩子啊!”
救救它……
那谁来救救我呢。
就是医疗条件好、存在无痛的现代每年还有多少人死于生产,何况是一无所有、近似古代的乱世?
无尽的刀山雪海里,夫人挣扎中感觉下腹一沉,好像有什么累赘去了。
沉疴尽去,疲惫阵阵涌上来,难得得感觉到了一丝温度。
“夫人!是个少爷!大喜啊!”
产婆们都围了上去,啧啧称奇:“看这白花花的肚皮,长大后肯定是个俊俏的少爷!”
“还不把夫人准备好的玉佩给少爷系上!”
夫人刚松了一口气。
好困……
怎么……回事?
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翻江倒海一般的反胃感涌上喉咙,她早已麻木的下腹又是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