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要保这些读书人的,是长定殿下?
杜通愣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杜凤句回道,“是长定殿下察觉到皇上的心思,还发现了薛家已在着手对付这些读书人了。”
杜凤句迎上杜通的眼神,不躲不避:“父亲,那些读书人在薛家的唆使下,必定会到京兆府闹一场。长定殿下趁此机会让这些读书人在此时闹出来,就是为了限制皇上的权力。”
限制皇权,听起来异常荒谬,但长定殿下如今所做的事情,就是这样。
杜凤句自己心中也清楚,他在京兆散布那则谣言,是为了让皇上投鼠忌器,说到底,也是为了限制皇权。
在这一事上,他和殿下不约而同。
他们各自做了不同的事,才有皇上接连下的几个旨意。
“父亲,皇上乃天子,代天行权,除却天,谁能限制他的权力?但是……您看,我们这不是做到了吗?”
哪怕只是收回成命,哪怕只是几道旨意,但也起效了不是吗?
杜通一直没有说话,事实上,在杜凤句提及限制皇上权力的时候,他就开始了异常的沉默。
杜凤句见状,也没有再开口了。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他知道父亲此时的内心动荡,也知道此时父亲需要时间去平。
良久良久,杜通才说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不少:“凤句,你且从实道来,这些……是长定殿下所想,还是你在背后指点谋划?”
杜凤句没有丝毫犹豫,回道:“父亲,长定殿下知道我要散步这则谣言,但是有关读书人之事,实乃她一人为之。”
归德巷家的程可易出现在薛家门前,此乃殿下所指使,可以说是殿下的神来之笔。
正因为殿下察觉到皇上的心思,才会让程可易出现在薛家门口,才会将计就计,借用这些读书人去行事。
“长定殿下的确用了这些读书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救了他们一命,也避免了国子监一场血腥。对国朝来说,也是保住了基石和柱梁。父亲,您不这样认为吗?”
杜通正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难以置信。
长定殿下,姜贵妃所出的公主,向来骄纵蛮横,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洞察力,也会有这样的决断和胸襟?
身为公主,便是皇族中人,所享的便是皇权,却做出了限制皇权的事,这是真的?
如此说来,他之前真的看漏眼了。
发现杜通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杜凤句随即说道:“父亲,长定殿下过去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自我回京兆所见,她就是和其它皇子不一样的课。如果我要出仕,她便是我想要辅助的那一个人。”
他想了想,继续道:“父亲,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她会走得很远很远,比我所想象的还远。”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会在武阁训练一名公主,自然也没有想过会辅助一名公主。
更没有想象过,他将来和一名公主会彼此亲近信任。
但他对这一切,丝毫不抗拒,并且欣然接受。
“可是……”杜通想说什么,却又合上了嘴巴。
杜凤句却知道他想说什么想,略略调整了一下气息,还是直直问道:“父亲,您拒绝皇上的提议,不愿意辅助太子,为的是什么呢?”
父亲一身才学,宁愿被皇上疏远猜疑,也不愿意教导地位稳固的太子,是为什么呢?
原因,无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这道,是什么呢?
帝王之道,为民之道,为国之道?
或许各有混杂,杜凤句相信父亲心中其实很清楚,无论太子如何聪慧,无论太子地位如何稳固,他和太子两人对这道的理解和追求不一样。
父亲无法改变皇上的决定,也无法舍弃自己一身才学,更无法屈服自己心中的道,于是便只剩下了等待。
“父亲,这么多年,您在等什么呢?”杜凤句又问。
其实,他知道父亲在等待什么,在等待一个能契合他所追求的道的人出现。
“父亲,以您所见,这么多皇子之中,可有一个人符合您的要求?您知道太子不是您期待的那个储君,也知道太子地位稳固,那么,您还在等待什么呢?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杜通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话。
杜凤句却直戳他的内心,这样道:“那是因为父亲心中也相信,皇上的权力是可以被限制的,您在等这个皇子出现。”
他唇角一掀,一字一字道:“父亲 这个人出现了。”
唯一的差别是,她不是皇子,而是公主。
“父亲,我相信,一个能想方设法限制皇上权力,一个能洞见国朝基石和柱梁的人,必定能承载父亲的期待。如此,父亲您还需要等下去吗?”
杜凤句一直在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