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通居高临下,看着澄心阁湖水在清风中一圈一圈荡漾开去,仿觉心间同样如此。
他沉吟良久,还是开口说道:“凤句,你回京兆已有一段时日了,可考虑出仕了。”
官家子弟,以出仕为光耀之途,只有出仕,那些在求学时所学到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能落到实处。
杜通有好几个儿子,虽说并都是出仕为官,但他还是希望幼子循此而行,可以将才学都用在朝廷和百姓上,用在匡扶帝王上。
朝中酝酿着许多看不见的风雨,他也不知道这些风雨何时才会落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他觉得,可想方设法挡一挡。
凤句换了个身份在武阁当十先生,但凤句自幼体弱,武学并非其立身之本。
凤句心思玲珑剔透,长于谋划,这是为官的好料子。
杜凤句没有想到,父亲特意来到澄心阁这里,竟然是为了说出仕为官之事。
虽然他从河东回来,并不打算一直在府中不出,但出仕为官,他现在真的没有想过。
京兆局势诡秘,太子、长定殿下对朝局的影响,他没能完全看清楚,更没有本事掌控。
尤其是,三皇子即将被押往山南道幽禁,朝中正式多事之秋……
父亲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杜凤句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只是问道:“父亲,您觉得,我出仕为官合适吗?”
他的几个兄长,个个才华横溢,又深受父亲熏陶,在同龄人中可谓翘楚,科举考试中个个如文曲星附体,个个都是进士及第。
但是呢?
他们一个个都在外地就任小官,连京兆都不能多待。
明明吏部考课都是上上,却始终不得擢升,个中原因,父亲不会不知道。
是因为皇上不想让他们回京兆,是皇上不想让他们擢升。
玄陵杜家,在这一朝出一个太傅就可以了,不能再出一个重臣了。——这,便是皇上的看法。
即使他下场,就算他拿到科举三甲,皇上也不会授予他好的官职。
杜凤句很早就明白,有多大的权力,才能做多大的事情,没有好的官职没有匹配的权力,那些才学,又有多少能用在国朝和百姓身上?
父亲是太傅,怎么可能会不懂?
杜通当然懂,但是他有他的考虑,坚持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为父觉得你可以进入朝廷了。”
不给杜凤句反驳的机会,杜通继续道:“只有真正进入朝廷,你才能明白朝廷是什么。你不是看好长定殿下吗?若连朝廷中心都不能踏进去,你怎么看着长定殿下走得更远?”
这个理由,让杜凤句沉默了。
他知道,殿下想登上那个位置,这须得无数人的心血和付出,必不可少的便是文武栋梁。
殿下武艺高强,且熟习义父的武功心法,这样的战力,这样的影响,在军中必定很有号召力,不会缺武将。
从北疆陶家的陶静宜出现在武阁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这一点,殿下早就在准备了。
至于文臣……
窦士远和程可易,这是殿下所选定的。
哪怕他们现在还不显,假以时日,他们成长起来,定然会帮助殿下良多。
至于他……
要真正走到中枢重臣的位置,面临着太多障碍了,以皇上对太傅府的猜忌,这并不是在给殿下加助力,而是在给殿下添麻烦。
他正想说什么,便听到自己的父亲淡淡地说道:“你义父将你带在身边,可曾说过希望你出仕为官?”
“……”杜凤句的心沉了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原因,戳中了他的心,让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义父曾希望过他出仕为官吗?
少时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中。
义父指着河东府衙的大门,笑着对他说;“咱们小凤句以后进入的府衙,一定会比这个大得多,义父要看看小凤句的威风呀。”
有时候义父兴致来了,会和他说起京兆的情况,为他画几幅画儿,指着画里几个圈圈对他说:“小凤句,来来来,这里是尚书省,这里是中书省……你别看这些官员个个都是朝中重臣,冬日里也会偷偷烤火嘞。”
义父也会有喝醉的时候,会拉着他坐在对面,颠倒翻着一本《长泰政要》,絮絮叨叨地说:“小凤句,义父读的书太少了,你要多读点书……”
当然,义父说得最多的,是朝廷的倾轧,是人心的难测,说杜太傅都在朝中吃瘪,要是小凤句去了朝廷,怕是连渣都没得剩。
义父从来没有说过要他出仕为官,但是义父的确希望他出仕为官。
他从河东回道京兆,故意隐藏了一张昳丽无双的面容,未尝没有考虑过出仕为官。
他不由得看向了父亲,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