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这话很刺耳。
萧瑀原本就对他异常不满,又听他这么说,一边竭力挣脱绳索,一边咆哮道:“无耻小贼!我为大唐夙兴夜寐,鞠躬尽瘁,个人功过自有公论,我此生问心无愧!”
“反倒是你,荒诞不经,肆意妄为,招致各地折冲府谋反,让我大唐陷入险境,你才是不折不扣的佞臣、蠹虫,人人得而诛之!”
刚骂完,他惊讶地发现五花大绑的绳索竟然真的被他给挣脱开了。
这就很尴尬。
诛还是不诛?
杜荷也看懵了。
擦,怎么挣脱的!
一定是程咬金故意所为!
看起来绑得死死的,实则暗中放水了。
他太能搞事情了。
想必这会儿趴在门上偷听呢。
这是想让他们俩打一架吗?
还别说,萧瑀站起身后,满脸杀气地走来了。
杜荷也没有认怂,捏了捏拳头道:“既然你还在掩耳盗铃,是非不分,那我不介意让你清醒清醒!”
萧瑀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而且和一个小辈打架这种事有失身份。
所以他虽然还在往前走,但已经放慢了脚步道:“该清醒的人是你!你到底打算将大唐祸乱到何等境地?”
杜荷针锋相对道:“我助陛下削弱士族有错?李元昌、李元景、李玄道等人本就狼子野心,即便没有我,他们逮到机会依然会造反!”
“如果你真是克己奉公,忠心耿直,那么便不会还在质疑!在你心中,兰陵萧氏之利为重,还是大唐之利为重?”
萧瑀没说话。
杜荷趁机道:“你尚且如此,其他士族岂不更是抱守私利?我若不用非常手段,恐怕得用几百年才能削士族之力以益天下吧?”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你们这样一朝朝享受着既得利益,那么必然有太多人因你们而丧失机会。陛下为何让人编撰《氏族志》还用我说吗?可那么多士族还是在装睡,既然无法叫醒他们,那唯有下狠手了!”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以至于许多话都到嘴边了,萧瑀还是没能说出口。
而且他已经止步了。
虽然他还是满腔的怒火,但也想听杜荷亲口说出他到底意欲何为!
杜荷没有顾忌,反倒走向他道:“削弱士族大势已定,我懒得再多说什么。我知道你和陈公素来不和,但今日还是要在你面前提他。”
“他跟随我想来必会被你鄙夷,可他很快就会将‘陈记农坊’开遍整个大唐,为百姓提供好用的农具,高产的锺子,并且会尽力改良土壤,为百姓增产增收。”
“你也许会看不上,恐怕还会笑话,但古往今来多少明君贤臣想要百姓人人都吃得饱饭却做不到?而今,他有望做到!”
萧瑀已经知道城中的那家陈记是陈叔达父子开的了,也知道他们推出的曲辕犁卖得很好。
只是碍于往日的偏见,最近烦心事又太多,他不愿去细想。
如今听杜荷这么一说,他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
他们所谋甚大啊!
陈叔达能够无视悠悠之口,放下身段去做这事,而且都这把年纪了,也是难能可贵。
他沉声道:“这便是你当时劝说他的理由?”
杜荷摊手道:“也是他听从了自己的内心。他知道他即便被陛下重新重用,也难有作为了。不如在野,以农入手,去当那千古第一人!”
“千古第一人……”
这话听得萧瑀心神一荡。
诚然,如果陈记农坊真被他给做起来了,他又真让大唐的百姓都能吃得饱饭,那确实是千古第一人!
这等誘惑……太大了!
难怪陈叔达会义无反顾。
而他现在的情况和陈叔达很是相似啊!
他已经三次被贬了,以他这脾气,回朝后估计干不了多久还是会被贬……
这就是一条看不到出路的恶性循环。
余生若是都耗在贬与启用之上,心力也会耗尽的。
不由地,他突然感到很疲惫。
陈叔达在功成名就之后,又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
他呢?
竟从未想过当不在为官了,自己会做什么!
杜荷留意到他的表情,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低声道:“儒家有‘人皆可为尧舜’的性善论,难道萧公就没有以儒融佛,以道融佛,以我大唐融佛,成为大唐之‘佛祖’,让人人皆可成佛,做到连梁武帝都没有做到的事?”
“大唐佛祖?”
这话太惊世骇俗了。
萧瑀的心跳得像是随时都会蹦出来,他愣是缓了许久,才能够开口说话:“你……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