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堡的这个冬末,贵族们的话题围绕着一个早产儿。
国王与新王后的孩子意外在这一年的末尾诞生,而不是如宫廷里有经验的老人们以为的那样,在第二年春季落地。那是个小猫一样轻的孱弱婴儿,有一双和国王同色的眼睛。理查二世为此大喜过望,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这个体弱的小王子立为王储。
“我就知道他会在今年出生!那些老糊涂!那些居心不良的教士和炼金术师都是蠢货!”理查二世欣喜若狂地放出话来,“他的名字是约翰,我祖父的名字。我的孩子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了不起的国王约翰四世!”
乌尔堡再次举行了三天三夜的庆典,规模远胜过国王的头生子诞生的时候。罪行较轻的罪犯都被赦免,贵族们则被免去了这一年的税。最懂国王心思的弄臣福特变着法子献上这样那样的长诗,还有各种稍有见识的人都觉得不值得大惊小怪的“祥瑞”,国王全盘收下,每一次都赏赐了丰厚的奖赏。这一系列狂欢足以让所有人明白国王的喜悦与坚定,无人敢触他的霉头。
或者说,敢触他霉头的人,并不打算这么做。
不少觉得让一个随时可能夭折的孩子当王储太过滑稽的人,眼巴巴等待着宰相罗兰继续劝谏。但罗兰公爵一改之前再三进言的势头,闭上了嘴巴,开始妥帖地完成国王的命令。理查二世做好准备等了几天,待发现对方真的在兢兢业业地完成工作,倒为自己的错怪对方而不好意思起来,他难得放软了姿态,妥协了不少此前与宰相有不同意见的问题。
这其实不值得惊讶,罗兰公爵乏味无趣的私人生活、不苟言笑的表情和敢于直谏的性情,很容易让接触过他的贵族们把他当做那种性子笔直的人,只依靠家族和敏锐的眼光才能在朝堂上立足。但是,不懂得变通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宰相的位置上留存至今。
罗兰只是知道什么事情在国王的底线以内,可以争取,另一些则事不可为。立储这件事,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因而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心中又记上了一笔。
立一个早产儿为王储那便立吧,罗兰公爵还有很多事要忙,他几乎是整个亚默南最忙碌的人,比国王陛下要处理的事还要多。无论国王是去打猎,开宴,陪着情人出去游玩,还是进行别的什么休闲娱乐,宰相先生都需要勤勤恳恳地加班。当然,因为理查二世是个疑心很重的国王,罗兰的一切工作最后还需要提交给上司,等待他的批示许可、签名和封火漆。
罗兰威尔斯利捧着一叠加急文件,在一个夏日的下午走进国王的书房。现在本该是国王陛下办公的时间,然而书房不见人影。书记官说国王陛下有事出去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对方去了哪里。罗兰立刻明白,理查二世多半又心血来潮开始了什么娱乐,多半还与那位辛西娅夫人有关。
自从有了预言中的储君,理查二世仿佛放下了心,从罗纳德亲王叛乱后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去。那并没有让这位国王陛下变得好说话多少,倒让他变得懈怠了不少。理查二世越来越喜欢和情人厮混在一起。
罗兰让书记官尽快派人催促,告诉陛下有必须今天下午送走的急件。对方点头应下,叠声劝说宰相大人把文件留下,别在这儿等着。罗兰本要点头,扫视书房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他把笔拿了起来,在手指上点了点。
书桌上没有一张纸,但羽毛笔被被搁在一边,笔尖墨迹未干。罗兰拈了拈手指,说:“我就在这儿等吧。”
“这,大人,这不太妥当吧?”书记官苦着脸说。
“有什么不妥当?”罗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给我一杯茶,老规矩。”
书记官愁眉苦脸地退下了。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了,端着茶进来的人不是书记官也不是仆人,而是新王后伊芙。
罗兰站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红发的王后,抬了抬眉毛。“所以,”他说,“之前在这个书房里批示文件的人是您,王后陛下。”
“您似乎不太惊讶?”斯图尔特家的王后说。
“我很惊讶。”罗兰回答,“我从未想过如此蔑视oga的国王陛下,会让一个oga代为批阅。”
“国王陛下认为所有oga都是傻瓜,这正是他让我代劳的原因。”伊芙姿态优雅地点了点头,“我只是个活的图章,负责在一些不需要脑子的文件上加盖。您有需要国王印鉴的文件吗?”
罗兰把手中的急件递给了她。
斯图尔特家的王后接过那些文件,极其谙熟地解开它们,在桌上摊平。公爵看着她快速地扫过那些花体字,虽然速度很快,但与她口中“不动脑子地加盖”比起来,她看得太仔细了。
“王后陛下,”罗兰突然说,“我听说小王子本该在今年春天降生,而他的早产是一个不幸的意外,是吗?”
“一个让国王陛下欣喜不已的意外。”伊芙头也不抬地说。
“那么,是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