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却裹着阴寒之气,令沈西南感觉好像有一把利刃,一刀刀剔掉他胸膛的血肉,然后隔着森森白骨,一刀刀片将他的心脏切成片。
“咕咚”,他不自觉的吞咽口水,不敢再有所隐瞒,颤着声音回道:“我用来泡澡,泡澡了。”
瑟瑟发抖的沈西南,无法想象一个女子怎能说出这般恐怖的话。想必这个屠夫之女,必然五大三粗堪比母夜叉,但既然已坦白,他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全盘托出,“我生病了,身上长了一些疮。听说桐油有清热消毒,润疮生肌功效,可以治疗痈疽丹肿,湿烂热痒诸疮,便大量购入泡澡。”
初一和十五闻听此言,吓得赶紧从沈西南身上收回手,嫌弃的在衣服上蹭了又蹭。
十五甚至觉得碰过沈西南脸的刀都脏了,将刀在沈西南衣服上也蹭了蹭。
喻知微闻言,鼻子一动。
刚刚,她便觉得沈西南身上有股怪味儿,原来是桐油。
她伸手,扯开沈西南后衣领,发现他的后颈下,生有红色暗疮,后脑勺下面的头发还粘着桐油,看来没有说谎。
所以,李熠调查的没错,是有人故意祸水东引,放出风声栽赃沈西南,不仅误导调查方向,还差点儿令她同李熠生了嫌隙!
此人也不知谁,当真好算计!
且敢拉太傅下水,对方权势非同小可。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她一个小小良民,想要抗衡难以想象的权贵,这条路该有多难,可以想象!
跪在地上的沈西南,见问话的女子突然没了动静,又来了胆子,“女侠,女大侠,你替天行道,行侠仗义,但我罪不至死。你不知道,外传那些被我糟蹋的女子,有一大半,是她们为了钱财,故意陷害。其等知我好色贪杯,就灌我酒,还给我下药,然后脱光了躺在我床上索要钱财。我所言,句句属实,你可以去查证。请放我一条狗命,给我们老沈家留个后吧!”
李熠看腻了沈西南的熊样,压低声音对初一吩咐,“让太傅府出钱赎沈西南,银钱分给那些被他糟蹋的女子,并将尾巴斩断干净,别让人查到喻家头上。然后也警告沈家,若沈西南再敢欺辱良家女子,就让沈家绝后。”
“喏。”
初一领命,将沈西南嘴巴重新堵上,同十五一起将人押走。
沈西南不是纵火之人,案子回到原点。
喻知微沉默着走回自己屋子,重新打开装满画像的箱子。
郑子训的画功很好,尤其是人物肖像图,惟妙惟肖。
喻知微翻着翻着,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侧头就见李熠坐在一旁,悠闲翘着二郎腿,喝着茶。
她眯起眼睛,狐疑打量四周,这里是她家,不是都护府,这厮怎地似待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都护大人不用去查案?”
“我不就是在陪你一起查案”,他放下茶盏,将凳子拉到她身侧,二人距离极近,他都快贴在她身上,“你看画像,我可以告诉你他们都是谁?”
天这般热,他靠这么近作甚?
是眼神不好,看不清画像?
“都护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竟识得所有人?”
“我已派人去打探过这些人,自然识得。”
喻知微想起来了,李熠查案,是会调查所有同被害人有过接触的人,甚至包括街上卖花的!
“那就有劳了。”
喻知微继续翻看画像,看得认真,将所有人画像一一烙印在脑海中。就是旁边用炽热目光盯着她看的李熠,影响她脑中绘制图像的专注力。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他离她远点时,一个人的画像映入她眼帘,不仅瞳孔一缩,“这人是?”
“秦川。”
回答喻知微的不是准备很久的李熠,而是郑子训。
先前,喻知微同郑子训出门欲去寻沈西南,被李熠一行拦在门口。
当时喻知微被李熠扯走,之后便再未见郑子训。
“抱歉师兄,我刚才有事一时忙忘了,你去哪里了?”
“我被人关柴房了。”
形容有些狼狈的郑子训,身上还粘着稻草,没好气的瞪着李熠。
方才李熠的亲卫,竟让他莫要妨碍都护追妻,把他关进柴房。
他透过柴房门缝,看到李熠竟无耻的抱着喻知微坐他腿上,还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完全不见往昔冷血杀伐模样。
一个男子,欢喜一个女子的模样,同样身为男子的郑子训再了解不过!
但闻名京城的黑煞神,怎会识得且欢喜他的小师妹?
强烈的危机感和压迫感,令郑子训生出前所未有的斗志,他挤开李熠,拿起桌上画像,笑对喻知微道:“这人是户部的仓部主事,名叫秦川,老婆刘氏以凶悍善妒闻名。家就住在宣阳坊万年县衙附近,我同他认识。师妹莫不是也识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