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昀还想为李熠推诿一二,但被旁边的大臣按住落座,并向他敬酒,迫使他无法再开口。
今日景泰帝是打定主意要让李熠好看,绝不会轻易翻篇。
他眸光讳莫如深,盯着李熠。
李熠乖乖献舞,就会成为杀害一众舞姬的嗜血狂魔,受万人唾弃;若不肯献舞,就是违抗圣命,他就让人退掉李熠的外裤,于这大殿之中,施以杖刑,丢尽颜面!
今日这一劫,李熠休想躲掉!
李熠瞧见景泰帝眼中的坚决,他起身,迈长腿,绕过食案,行到殿中,向上行礼,“臣愿舞一曲,祝吾木斯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他没有如一般臣子般,趁机恭维祝福皇帝圣躬康健,景泰帝也不在意,大声道:“取剑来。”
双手捧剑的内侍,已静候一旁多时,小碎步快行至李熠近前。
细长的剑寒光闪烁,竟是开刃的宝剑!
通常剑舞表演所用之剑,皆未开刃,伤不到人。
但此番,景泰帝是打定主意要血溅当场!
李熠眸光转暗,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从内侍手中取走剑。
内侍立马麻溜退开,躲得远远的,独留李熠于殿堂正中。
他长身玉立,英气蓬勃,只是站着,就有霸道的气韵徐徐散开,压在人的心头。
喧嚣的大殿,一下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定在他身上。
他面容冷肃,未看任何人一眼,手腕翻转,舞出一个剑花,然后屈膝跨步,拉开架势。
穿着清凉的舞姬,立刻扭动腰肢上前,犹如围着花朵的蝴蝶般围在李熠四周。
其中几个舞姬,被李熠隽雅拔俗的相貌,矜贵冰冷的气质吸引,忍不住一边脸红,一边偷偷瞄他。
目不斜视的李熠,余光中,能够清晰的看到一张张没有无关的面团脸,他呼吸已隐隐变得凌乱,而音乐迟迟未响起。
他心中冷笑,望向上方景泰帝。
同样握紧手中杯子的李承昀,也看向上方。
端着酒杯的景泰帝怡然自得,笑眯眯回视李熠的目光,眼底深处满是挑衅和讥诮。
他是君,李熠是臣!
他要李熠清楚明白的记住君臣有别,长幼有序。
他永远,是李熠无法攀登之巅,是压在其头上的天!
静谧压抑的气氛,迟迟不起的音乐,坐在殿中的所有人,都感觉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面色越来越难看!
李承昀垂下头,将手中捂热的酒杯凑到唇边,却迟迟没有张嘴。他变成了被人强迫灌下哑药的哑巴,被迫沉默着!
殿中拉开架势的李熠,无法闭上眼睛,只能无视那一张张恐怖如妖怪的面团脸。但那些脸,不停的在眼中打转,他的额头渗出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越发困难。
自从娘亲容貌尽毁的死在他面前,他已近十年没有近距离接触女子。
还记得,最初他想要克服心理障碍,尝试踏进秦楼楚馆。
当时所有妓子看到他,仿若看到落入盘丝洞的唐僧,一下子围上来。
一张张没有五官,犹如面团的脸,像是进化失败的怪物,对他拉拉扯扯,上下其手。
强烈的窒息感令他瞬间感觉到死亡的恐惧,身体踉跄,险些摔倒。
陪在他身侧的亲卫初一和十五,眼疾手快的搀扶着他离开妓馆。
他没有昏倒在妓馆内,威武名声得以保全,冷酷形象也没有被毁。但他浑身僵硬如一根棍子,被人从马车抬回府中,放在床上,他才终于缓过神来,大口喘气,过了很久才彻底安定下来,差点没了半条命。
之后,都护府内外清一色的男子,没有婢子。没有婆子,就连日常他接触不到的厨娘、浣衣娘,皆是男子。
出门在外时,他身边有亲卫初一和十五鞍前马后,不会给任何女子接近他的机会。
只有审案涉及到女性嫌疑犯时,他才会强迫自己仔细观察其人,但会保持很远的距离,绝不与之接触。
今日,被如此之多的舞姬围绕身边,甚至近得呼吸可闻,他一下子就感觉头晕目眩,呼吸困难,隐疾发作。
而戏耍他的景泰帝,迟迟不肯命乐师奏乐!
他一次又一次调整呼吸,但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只能竭尽全力逼自己不去在意周围女子,可那一张张没有五官的面团脸,就像是烙印在他眼底深处般,挥之不去!
渐渐地,殿中人察觉到李熠的异样,开始交头接耳!
景泰帝原本只是单纯的想要拿乔,才迟迟不肯下令奏乐,未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贪婪的欣赏着猎物濒临死亡前的恐惧挣扎。
眼中脑中全是无脸面团怪物的李熠,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豆大的汗珠,从太阳穴处滑落,锐利的双眸都蒙上一层水雾,握着剑的手臂青筋暴起,强忍着挥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