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在那张围着暗红纱帐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我胸口不痛,脑袋清醒,心情异常舒畅。
怨气积攒的久了,果然还是需要发泄一下。
环顾四周,房内除了我曾经的本命神器千禅缎的器灵千禅之外,连个侍女都没有,这魔域的待客之道委实让人无奈。
“千禅,给我倒杯水。”
我哑着声音自床上坐起来,身子还没坐直,就感到后腰疼得厉害,伸手捶了几下的同时不由想道,莫不是昨日杀魔杀得太痛快,运动过于激烈一不小心伤了本仙子的老腰?
千禅乖巧的给我端了杯水,我接过杯子一口饮尽,觉得嗓子好受许多,便顺口了句,“我睡了多久?”
许久的沉默。
直到我带着些许疑惑的抬头看千禅,以为我声音太低对方没听到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这位面容清秀的小男孩才略带埋怨的闷着声开口,“您已经睡了三日,那天的情形,我还以为,您入了魔。”
我听着,不由笑了出来,“我那自[前世]带来的执念,若是一直憋着,怕才是会真的入魔。”
“执念”千禅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小心翼翼的问道,“是[那一日]留下的吗?”
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低垂着头看着空荡荡的茶杯,手指在杯口摩挲着,“许是当年[红缎]的仙胎神魂与凡身相融的太好的缘故,红缎本身就是个倔脾气,凡人的执妄之念又是三千世界中最强的,故而,倔强的红缎外加身为凡人的赵清华融合一起,留下的执念强到了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那对[魔]的憎恶与杀意,啧啧,若是不释放出去一些,恐怕,我早晚会成为第二把魔剑[佛泯],可是啊,”我抬头看千禅,看着他没有多少表情的脸,轻轻笑了,“对魔的憎恶早已刻入神魂的我,又怎会容许自己成为我最为痛恨的魔?”
所以,一向自爱的本仙子宁愿自虐的在自己腿上刻下九百八十一刀,也要以那个禁术将留在神魂内的执念散去一些。
千禅憋着嘴不说话,似是有些不高兴。
虽然因为本体是兵器,情感较为淡薄的缘故,他脸上依然清清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我就是能感觉出,千禅现在很不高兴。
我不由感叹现在的兵器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懂,我不过阐述下事实,他怎么就忽然不高兴了?十万年前,他明明还是个听话又好使的好武器。
果然,像本仙子这般技艺高超,性子又好的兵器委实不多了。
我到底要不要再叫他给我倒杯水?
我这边正纠结着,千禅也有些犹豫的开口,“主人您就是[红缎],为何要将[自己]说得像是别人一样?”
“许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吧,”最终决定自食其力的我揉着腰爬下床给自己倒水,喝了一杯觉得还是不够,便索性在桌边坐下直接拿着茶壶灌了几大口,才舒出一口气颇为耐心的解释道,“当年,我虽然幸得几位上神、帝君相助,分散的神魂得以凝聚,不过,据说再次聚集起来的神魂与原先相比缺失了某样东西,难以凝聚成形,故而才一直在藤萝玉扇里养着,养了整整五万年神魂方才稳定下来,得以再次成形,之后的五万年又一直在同东王公修习术法武艺,你要知道这十万年过去,沧海桑田都转了一轮,我的心态与处境亦是与当年完全不一样,故而此时再回顾起那时的我,回顾起[红缎]与魔尊的那些个事情,我就觉得吧——真特么是个闹剧。”
我刚回忆起过去的那会儿,曾很傻很天真的以为自己还对魔尊有那么些个爱恨情痴的复杂感情,只不过是淡了些而已。
直到三日前,我在长庆宫的生辰宴上借由血洗长庆宫将[杀尽所有魔]这充满煞气的[执念]抒发出来之后,才发现其实自己对魔尊的那点儿爱恨也都跟着那充盈的执念一起散去了,现在我除了对箴言当初在禽兽不如的天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血洗昆仑宫这点颇有些怨念之外,剩下的也就只是单纯的,对他本身是一个[魔]的憎恶罢了。
“那小主人呢?”
我眯着眼睛看着千禅半晌,笑道,“他是红缎的孩子,红缎已经为他耗尽一切而死,难道还指望着我也为这孩子耗尽一切去死?”
其实,我还爱着丸子,一如十万年前那般,只愿他平安健康,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其实,红缎与赵清华留下的除了对[魔]的憎恶,杀尽天下魔的执念以外,还有对丸子,对自己的孩子深沉的爱。
那是无论用何种方法,包括时间都无法抹去的情感。
可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只怕想要得到[最后的钥匙]的箴言或是那九头鸟一旦发现丸子对我的重要性,就会拿丸子的性命与我做交易来取得[最后的钥匙],到时候我能怎么办?
交出最后的钥匙,让魔尊完全醒来,到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这些个孽债由谁来承担?莫不是要父债子偿的让无辜的丸子来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