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雕花大门上挂满林林总总的四十九道已经破裂的挂锁,我将放于大门裂缝上的手收回,我抬头仰望这一片黑暗,低声道,“最后一把[钥匙],他拿不到。”
这是对东王公,也是对我自己的承诺。
我醒来的时候,先是盯着头顶的暗红色纱帐看了约有半个时辰,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自身下柔软的大床上坐了起来。
身体气力充足,身上的仙力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封印的感觉。
将我带到魔域,却不封我的仙力,莫不是为了方便我游览魔域?
如此良心发现的贴心行为,也不知这其中到底藏着何种玄机,或者,也有可能——
我只是单纯的被小看了?
不知是因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真正放下,还是因为现在这具身体的心尚未完全成长起来,接收不了太多情感的缘故,总之刚回忆起过去的我现今头脑一片清明,整个人异常平静。
就算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怀胎八月的[赵清华]曾住过的魔宫内的行宫,我除了感叹这么多年过去这行宫的纱帐还是这么红,魔域的侍女们到底多久才洗一次床单做一次全面打扫,这都闻到霉味了,身为侍女简直不合格之外,倒也没什么其它较为特别的感触。
“主人。”
开口的是一名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容貌清秀的小男孩,他穿着一袭红底金纹的小短褂,红色的长发被一根红色丝绸系在身后。
他就这样突兀的出现,静静的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即使他整个人,包括他的眼眸都是火焰般温暖的红色,可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冷,冷中透着温和的煞气,仿若一把未出窍的武器。
我侧头,看着男孩,轻轻笑了,“千禅。”
[千禅缎],我,或者说红缎曾经的本命神器。
“整整十万年,你会修成人形倒也不奇怪。”
“您平安无事是千禅之幸,数百年前,分散出去的器灵碎片找到您的那一刻,我不知有多高兴,”千禅说着顿了顿,几步走上前,双手拖起我的手,将额头抵在我的手背上,语带自责,“只是,千禅无能,辜负了您的期待,近百年方才得以化形,未能阻止奸人对小主人出言蛊惑。”
数百年前?
——莫不是毒山上的那条小金蛇?!
怪不得当初会觉得与那小金蛇有缘,[千禅缎]虽然本体对外形象是绸缎,但器灵的形态却是一条金身红眼的小金蛇。
我伸手摸了摸千禅的脑袋以示安抚,“你已做的很好,虽说丸子现在暴力倾向严重超标,更没有尊老爱幼的这种良好品德,一看就是魔域出品,可至少他被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见我说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千禅抬起头来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我,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至少他成了一个魔,比我预计的鬼仙要强得多,无论如何,总比长成一名被天道追杀的禁忌之子强。”
言罢,我抽回千禅握住的手,捏了个诀将身上纱绸一般透明的什么都挡不住的长袍换成了轻便的红色衣裙,走到床下,隐约感觉视角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待走到镜子前才发现近两万年都顶着十四、五岁小少女身姿的我竟恢复了二八年华时的模样。
我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越照越满意,虽说我这张脸不是绝美,但也还算看得过去,更何况本仙子多年的愿望便是只要身量长了就行,这身高才能配得上本仙子数万年的修为。
千禅看着我揽镜自照半天终于很是纠结的憋出一句,“可是,小主人他恨着您,自两万年前脱离冥河水的影响醒来之后,他有多想念您,就有多恨您,明明您是为了他——”
他的语调中透着担忧,可神态却依然一片冷静淡然。
身为兵器,本就该如此,情感淡薄,其刃方利。
我怔了怔,眼皮都未抬的说了句,“那便让他恨着吧,我之所为皆是我的选择,与他无关,况且,从结果上来说,我确是抛弃了他。”
“您似乎变了。”
“是在想当初我明明那般爱他护他,现今却为何即使听到他说恨我也无动于衷?”千禅默认般的看着我,我勾了勾唇,“那我要怎么做?跑去告诉他我是为了救他,并非有意弃他不顾,然后他就能原谅我,开开心心的背离魔域跟我一起逃离天界与魔域的追捕?”
千禅看着我不说话。
屋外传来敲门声,我对千禅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丸子身边,千禅点了点头便如烟雾般失去了踪迹。
房门被推开,一群捧着衣物水盆的侍女鱼贯而入,为首的身着藕色长裙似乎是领头的侍女对我屈膝行了个礼,柔声道,“殿下交待说贵客醒后,若有兴致便去长庆宫一叙,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尊上为殿下摆了宴席。”
那侍女虽然长得一般,举手投足间却尽显妖娆,我一看到气质美人就容易恍惚,一恍惚就没管住自己的嘴说了句,“他的生辰应是九月初三,并非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