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正坐在男宾席最上首的位置,他的下方依次是祁鹤安与沈则言。
祁鹤安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一只脚踩着座椅,胳膊搭在弓起的膝上,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鎏金的酒杯。
在他身侧,是一身白衣,坐姿端正笔直的沈则言。
与祁鹤安从不掩饰的嚣张高傲不同,沈则言示人一贯温和甚至到了软弱的地步。
所以肃王得知这样一个人竟也敢在背后算计他时,出乎意料地暴怒。
他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身子前倾越过祁鹤安朝沈则言道,“沈尚书,今日可要不醉不归啊。”
他话的重音咬在‘不醉不归’四个字上,若沈则言不知内情,自然是一头雾水。
但沈则言早已对他的计划了如指掌。
他内心轻嗤,面上仍旧恭敬,“王爷雅兴,下官自然奉陪。”
祁鹤安在中间听他们虚伪地交谈半晌,不耐烦地一掀衣袍起身离席。
就在他走后,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肃王与沈则言同时停了话头,扭头看去。
只见一女子身着藕色衣衫缓步走来,层层轻纱曼舞,身旁似有烟霞笼罩。
待走近看,女子正当韶华,肌肤胜雪,容色娇美,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这是哪家小姐?”
“回王爷,似乎是梁尚书家的嫡女。”随从低声回答肃王的提问。
不怪他没认出来,梁清如平日里打扮平淡,不过中人之姿,今日精心打扮,七分的容色硬生生有了九分。
肃王收回惊艳的神色,侧目看向怔愣的沈则言,“沈尚书,本王记得梁尚书曾想将梁小姐许配给你,被你婉拒,如今可曾后悔?”
沈则言回过神,淡淡垂下眸子,“王爷说笑了。”
她的盛装与他无关,只是为了肃王而设的一场温柔陷阱,何谈后悔?
梁清如视线扫过沈则言平静的面容,心中早有准备,因此并不失落。
她自然也没有错过肃王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
她曾随梁成棋去过肃王府,见过肃王几个宠妾,今日种种打扮,都是为了吸引肃王,为以后进入王府做准备。
她迎着肃王的视线,朝他绽放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而后从容落座。
百官及其家眷陆续到齐,祁鹤安也在后殿截住了正准备入席的萧令宜。
萧令宜见到他,不由一愣。
自从御花园那晚后,祁鹤安便再没了消息,京中像是没这个人一般。
彼时她心乱如麻,又要理政,实在是心力憔悴,所以祁鹤安沉寂,她喜闻乐见。
说是给她时间考虑,没说多久不是?
她还以为,这次宴会他也会借故不来,没想到乍然撞见,一时有些凌乱。
一段时候不见,商景仿佛又长高了一截。
他仰头看了祁鹤安一眼,便松开萧令宜的手先行入了席。
“十天了,也该给我个答复了吧?”
祁鹤安伸手拨弄萧令宜鬓边的步摇,冰凉的珠子回弹轻甩在她侧面。
这十日他食不知味,夜不安眠,回京后新做的衣衫又宽松了些。
可看萧令宜,仍是窈窕清绝,风姿依旧。
真是没良心。
萧令宜短暂的气息不稳后很快平静下来。
虽然这十日她总是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但其实答案已经在她心中了不是吗?
眼看祁鹤安身体有凑近的趋势,她连忙退后一步。
这里是玉春殿侧门,若是有心人注意,便能清楚看到这边的情形。
今日她还有要事在身,不宜节外生枝,以免引人注意。
她抢在祁鹤安前开口,“你先回席间,你要的答复宫宴结束后我给你。”
祁鹤安身形一顿,盯着她看了片刻。
见她神色认真,他也干脆利落地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席间。
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了。
萧令宜本还担心他不肯,见他这么干脆才松了口气。
她伸手顺稳被祁鹤安拨得乱晃的流苏步摇,缓步走进殿内上座。
百官行礼后,太监大声道:“开宴!”
舞女进场,水袖蹁跹,身姿柔软,丝竹声不绝于耳。
一舞毕,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而后便是各世家公子小姐表演才艺的流程。
大致都是琴棋书画一类,公子们偶尔多了一项舞剑。
若是有互相心意相通的有情之人,由皇帝或者太后亲自赐婚,那便是莫大的殊荣了。
几轮过后,梁清如娉婷的起身走入中央空地。
“臣女献上一首《鸿鹄》。”
她端坐琴前,白裙曳地,素手拨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