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惟心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c……
沈缇深吸了一口气,内心中飞快地默读了一遍道家的太上静心咒,压得脖颈上那种灼热感退去,恢复了正常。“表姐。表姐所猜测也不能说全错。我母亲特来怀溪为我寻姻缘的确是有原因的。"他平静地告诉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事情的真相,“其实是……我已有心爱之人。她的身份无法做我的正妻,故而为了她,我不愿意娶妻。”“咦?”
探花郎是个恋爱脑?殷莳有点不能相信。
因为这时代的科举并不能等同于另一个时空的高考。高考更多的是考记忆和理解,偶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思想,可以在作文里抒发。但为了稳妥,大家都是押题写套路文。而这时候的考进士可不是拿着四书五经的内容让你做完形填空,而是摘取四书五经的内容,让你结合当前社会出现的问题,抒发你如何解决问题、如何整顿政治、如何治理国家的见解。
当然还是会有很多人押题提前写好,甚至可能会中进士。
但这三百人里的状元、榜眼、探花绝不是靠默写套路文就能上位的。
他们绝对是有真正的政治见解和大局观的人。而大局观这个东西,它和恋爱脑天生犯冲。有大局观的人会首先考虑从大局出发的利益和逻辑。恋爱脑却认为“为我放弃全世界才是真爱”。所以这两个东西天生就是犯冲的。有大局观的人真的很难成为恋爱脑。
而殷莳还是很相信这套已经非常成熟的科举考核制度的。所以沈缇……他怎么竞会是个恋爱脑呢?“让我理理……“抛开这个困惑,殷莳开始整理信息,立刻想起了一些东西,“你说的心爱之人,不会是你之前的未婚妻吧?″
沈夫人说过的,沈缇之前订过亲,女方家倒了,女眷都被没为官奴,成了贱籍。
官奴是没法赎身为良,除非平反或者赶上大赦。否则永为贱籍。
法律规定了良贱不婚。这里说的不婚单指做夫妻,不包括妾、通房等等。所以那位前未婚妻因为没为贱籍,最多最多只能当沈缇的妾。
“她身在贱籍,只能为妾,你怕她被正妻磋磨,所以为了保护她而不娶,对吗?”
“但姑姑姑父也不可能允许你一个前途闪亮的探花儿子不娶的,所以他们提出了折中的方法,跑到怀溪这小地方来为你娶一个知根知底但是不那么门当户对、娘家弱势的妻子,让你的妻子不敢过分欺压你心爱的人,从而达成你们双方的妥协,对吗?”
殷莳眼睛明亮地注视着沈缇。
沈缇觉得他母亲对这位表姐的评价或许不完全对。当然他自己过去对她的印象也是错误的。
他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京城人文荟萃,菁英遍地,谈笑鸿儒。他想当然地觉得怀溪这种小地方的小乡绅家庭的女儿们,顶多识几个字不当个睁眼瞎,未必愚钝,但思想见解上必然是浅陋而狭隘的。
可他看着殷莳明亮的眼睛,听着她在极短的几息之内就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反应迅敏,逻辑清晰一一看来,是他狭隘了。
沈缇坦然承认:“是,一切正如表姐所想。”他甚至有点高兴这位表姐是个脑子聪明、清醒的人,跟这样的人沟通,要比跟那些偏执又愚钝的人沟通轻松百倍。
果然殷莳问他:“虽然我被你们擅自安排身卷其中,但在刚才之前,我对整件事都一无所知,所以表弟你特地来堵我,是想做什么呢?”
沈缇凝视她。
“表姐之聪敏,尤胜母亲之褒扬。“他说,“弟来,便是来告诉姐姐实情。至于我们的婚事,我自去与母亲说,莫耽误了表姐。”
殷莳却直直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嗤笑,带着明显的鄙夷。
沈缇怔住。
“你要反抗,自己跟家里去闹就可以了。你闹得足够大,反抗足够坚持,这门婚事自然就能被闹没。“殷莳平静地陈述,“那你跑来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用做,等着你自己把婚事闹黄就可以了。你跑来找我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呢?”
“无非是…你自己一个人反抗不了。你若是能反抗得了,从一开始根本就不会被自己的爹娘裹挟着来到怀溪。”“因为婚事是父母之命,而忤逆不孝是律例和礼法皆不能恕的大罪。”
“你反抗不了,所以期待着我来反抗,我来闹。”“至于,像我这样一个到现在还说不上亲的老姑娘若再有一个不孝的罪名、一个连探花郎都看不上的眼高于顶的名声,以后怎么办,是被关在庵堂里还是关在柴房里,是被远远发嫁给贫穷老鳏夫做续弦,还是静静死在家里某个破旧的院落里,这些……你都不在乎,不去想是吧?”她声音平静,但逻辑犀利。
像划破了一层美丽干净的皮肤,直接露出其下的血污。沈缇的衣袖在风中拂动得柔和舒展、飘逸出尘,可他的人是僵硬的。
有一层漂亮的壳子碎掉了。
被表姐殷莳娘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