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城外附近的树林早已经被砍伐一空。
这些木材现在都变成了城外那一片片的营房和围墙。
整个大营占地极广,里面营房幢幢,还有搭建的一排一排的马厩。
各处旌旗招展,上书“逆”“黄”“楚”几个大字。
四角还有不少简易搭建的瞭望台,营地的边缘距离白子城最近的地方也有着三里地,与白子城遥相呼应。
营内到处都是手持武器的士卒。
其间还有不少衣着破烂、面有菜色、蓬头垢面的平民百姓模样的人在低着头推着车子穿行其中。
他们遇到那些士卒,特别是穿着明显是些将军和小头目的人时更是脸上透露着讨好和卑微。
在营地一角最阴暗寒冷的地方,是一片搭建的最为简陋的屋舍,三十人一间的大通铺。
从外边都能透过木头缝隙看到里面的人影。
在这寒冬之中,房舍四处漏风。
但好歹是男女分开住的,还给他们保留了最基本的一丝礼法尊严。
此刻屋舍内的人都蜷缩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取暖,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
这是长期混居,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馊味。
几个月前,他们这些人成了流民,如今又被抓到了这里做苦役。
这大营里等级森严,他们是最底层的存在。
平日里他们没活干的时候,会被勒令不许出这片专门给他们划出来的区域,一天只有两顿稀的。
好在那稀粥里有那些士卒吃剩的饭菜汤汁混入其中,还能沾点油水。
否则只凭借那点吃食,早就饿死不少人了。
当然,他们中的有些人也可以各凭本事得到额外的赏赐,但其中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李叔,咱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鬼地方啊,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个脸上有几道鞭子抽打伤痕的年轻男子对着身旁一个中年汉子小声抱怨道。
“呵,能活着就不错了,这里至少还有顿饭吃。
这外边的世道指不定乱成啥样了,出去也得被蛮人抓去,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你看那五个早上被叫出去的人,都是梅花县出来的,今晚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
跟他们比,咱们奎宁县的算是好的了。”
被称作李叔的中年汉子对他开解道,伸手指了指那角落里五张空着的通铺位置。
“哎,李叔,你说这些人为啥针对梅花县出来的流民?这才几天,都死了二十多个了。”
那年轻男子下意识往他身旁靠了靠小声说道。
不只是因为外边刚才吹过的一道寒风太过刺骨,还是因为生怕被别人听到两人的对话。
“那哪知道,估计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
李叔摇了摇头,紧了紧身上盖着的一身黑乎乎破破烂烂的衣服。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衣服上黑乎乎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摊厚厚的凝结的血迹,这衣服显然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被他当成了被子,用来遮挡寒风保暖。
“这就算得罪了大人物,也不可能一个县的人都得罪了呀。”
年轻男子还不死心,咂咂嘴道。
“大人物做事都是随心所欲,因为一人株连一县,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和碾死一群蚂蚁的区别。
你小子别瞎打听,低调做事,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知道啦,就是觉得梅花县的人挺倒霉的。
听说咱们奎宁县的那些女子去伺候那些兵老爷拿的赏都比梅花县的那些女子拿的多。”
年轻男子又小声嘟囔了一句,靠着李叔慢慢闭上了眼睛。
“记住,在这营地里不要可怜任何人,没有梅花县的人去挡在前边,可能死的人就是我们。
现在多亏他们被压榨着干活,咱们才能在这里休息。”
李叔闭着眼睛小声回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这天寒地冻的,缺少油水,吃也吃不饱,只能靠减少活动来保存体力。
一墙之隔的地方便是女子的居住区。
这里一片空地上几十个妇女正在洗着成堆的衣服。
那衣服堆成了几个小包,一眼看去,约莫有几千件衣服混入其中。
那大木盆里的水是用雪水混了热水化开的,堪堪有些温度。
妇女的手此刻都冻得通红。
要是徐长寿在这里,一定会认出其中一个老妇人。
正是当初在梅花县时,和他倒卖糙米的那个精明老妇。
但估计徐长寿在此即便认出她来也不会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路走来,多少年强力壮的汉子都倒在了逃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