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分外安静,似乎隐约听得到外面的风雪之声。
李彻抬眸对上陆云深的目光,缓缓开口道:“陆家世代为李家效力,功不可没,自也不可因一人之过,而牵连上下全族。”
“况且,这宁安侯的封号,亦是先祖皇帝赐给陆家的,陆卿袭此爵位也是情理之中。”
听他话中并未谈及自己所问之事,陆云深不禁敛起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恭敬回道:“如此,臣心中便踏实多了。”
李彻眼底微微划过一抹思量,如今才瞧出此人也颇有城府。
他有此一问,一是借此提醒自己当初的事,二便也是给自己搏出几分话语权。
想必陆云深心中早已认定他身为一位皇帝,不会将这等有辱名声之事宣之于口。而借他的口承认他是世袭侯爵,也自然便有了身为人臣的说话权力。
“这几日不少大人皆劝皇上选秀,充实后宫,以绵延皇嗣,臣知道皇上心中亦有难处,此番也想为皇上分忧,不知皇上可愿听臣一言?”
话音落罢,李彻随手翻看起一旁的折子,淡淡的回道:“陆侯但说无妨。”
案上烛火轻摇,映着他未表喜怒的容颜,陆
云深倒也坦然,便瞧着他开口道:“臣看得出来,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深义重。”
“这朝中的各位大人,倒也是有些咄咄逼人,毕竟此乃皇上的家事,怎需外人插嘴。不过,换句话来讲,皇上的家事便也是国事。”
“据臣这几日在朝中观察来看,许多大人皆对长安侯甚有不满,只因长安侯不愿与其人沆瀣一气,私下相交,因而许多人这才怕皇上会专宠皇后娘娘。”
“说到底,便也是记恨在心,才如此来逼迫皇上。”
听罢他的话,李彻眸光微偏,淡淡开口:“陆侯对朝中之事倒是洞察秋毫,的确有为官之能。”
陆云深淡淡扬起唇角,随即又道:“皇上谬赞了。”
“臣以为,皇上一人之力,倒也难抵这群臣之言,反而会让朝中不能安宁,倒不如遂了他们的意。”
“如今皇上刚刚登基,根基未稳,这选秀进宫,一来,能借机牵制各个世家部族,二来,也能拉拢人心。”
“若皇上害怕皇后娘娘不悦,不如借机再封长安侯,如此,柳家势高,朝中各位大人也不敢再对长安侯不敬,皇上以为此计可好?”
听他说罢,李彻眼底不禁
划过些许思虑,片刻后缓缓开口:“想不到,陆卿能有此见地。”
陆云深会心一笑,俯首回道:“既身为人臣,食君之禄,便应担君之忧。”
李彻合上手中的折子,眸光轻抬:“有劳陆卿,容朕好好思量一番。”
听罢,陆云深颔首应下,随即起身行礼:“那臣便先告退了。”
瞧着他身影消失在殿外,李彻眼神中隐约划过丝许冷意,随即似有若无的扬了扬唇角。
待他收回目光,侧目之时不经意瞧见那一抹红色身影。
方才的谈话柳素尽然听入耳中,方才陆云深分析的的确很有道理,选秀终究是利大于弊。
李彻如今身为一国之君,于朝堂有益之事一定都会考虑。
可加封父亲之举,表面是体现出李彻对她的宠爱,和对柳家的重视,可实际却是在把柳家往悬崖上推。
如今父亲已然身居高位,再加封过高的权力只会更惹人嫉恨,这个陆云深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正当她出神之际,不知何时,李彻已然来到面前。
柳素回过神转身欲走,却被他拦下。
“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不必顾及臣妾。”
她话音落罢,李彻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扳向自己。
“你在生气。”
温厚的嗓音萦绕在耳畔,柳素始终敛着眸子,轻声回道:“臣妾不敢。”
听她这般疏离的回答,李彻轻轻抬起她的下颚,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你自称臣妾,你不是我的臣,也不是我的妾,叫我名字。”
柳素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启唇轻道:“皇上是想我变得像从前一样张扬跋扈吗?”
“是。”面前的男人不假思索,脱口便应道。
“我不喜你委曲求全,也不喜你低声隐忍,我要我爱的女子不必顾及一切,只要开心。”
丝丝冷风钻入殿中,柳素一身薄衫似是有些冷意,沉默的紧紧攥着男人宽大的衣袖,良久才开口道:“那,我不要你选秀,不要你纳妃。”
李彻瞧着她的眼神,这一次竟沉默下来。
见状,柳素微微敛起眸光,心中莫名升起些许沉闷,随即轻轻推开他的手道:“我胡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李彻微微蹙了蹙眉头,一把将她拉过抱起,目光停在她脸上良久,才缓步往寝殿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