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明轩
曦光透过窗纱洒下轻薄的一层,檐下不住传来鸟儿嬉闹的啁啾声。
婢女将窗子推开一半,让进几缕清风。
妆台前的女子眉眼轻抬,瞧着外面明媚的天气,淡淡弯了弯唇角,如水的双眸中隐约透着些许恬淡。
自从柳廷海与长安侯大捷回朝后,便整日扎在军营里很少回府,流莺也自是安稳的度过了许多时日。
“大姑娘。”
院子里传来婢女的声音,流莺侧目望了望,忙放下手里的篦子起身开门去迎。
“大姑娘怎么来了?”流莺似是有些受宠若惊。
柳素瞧着她红润的面色,淡淡一笑:“昨日听月淞提起,说你最近气色好了许多,正巧今儿得空,就来走走。”
流莺眉眼微垂,浅笑侧身将人让进房中,回身从婢女手中接过茶盏亲自递到柳素面前。
“大姑娘请用茶。”
“姨娘不必客气,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吃食,快坐下尝尝。”
柳素放下茶盏淡笑道,继而见月淞从食盒中取出点心、小食与羹汤一一摆在桌上。
瞧着桌上精致的膳食,流莺心里不禁又升起一股暖意。
“大姑娘隔几日便吩咐月淞姑娘送点心与补品来,我在这府中不过是个无用之人,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让我怎么敢当。”
她眸中交织着感激与惭愧,捏着帕子的手流露出些许无措。
月淞不禁温笑回道:“姨娘既进了府来,便与我们姑娘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本就该相互照拂,姨娘不必惶恐。”
柳素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眉目间带着些许温柔:“月淞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姨娘虽说从前孤苦,可如今既已许身柳家,便不该再是一个人了。”
她从前许多年,竟不曾知这世上还有如此温暖之人。
流莺展颜间眸中多了丝晶莹,颔首间浅浅一笑。
身侧的月淞盛了一小碗肉羹递到她面前:“姨娘尝尝这个鹿肉梅子羹,这是我们姑娘特意吩咐厨房为您准备的。”
柳素端起茶盏,眸光淡淡扫了一眼,见流莺一勺接着一勺喝下了小半碗。
“你们都退下吧。”
不多时,她淡淡吩咐了一声,月淞俯首应下,随即与房中的下人一并退出掩上房门。
柳素起身走进阁中,瞧见榻上才缝了一半的冬衣,拿在手中轻声问道:“这是姨娘做的吗?”
流莺闻声起身,走上前弯眸道:“我在府中一直得姑娘照料,却没能替姑娘做些什么,眼下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便想着缝一身冬衣送给姑娘,也算我对
姑娘尽一份心。”
“我知道姑娘什么都不缺,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说着,她眸中似是多了些窘迫。
柳素不禁握紧手上半成的衣裳,有片刻失神。
算计二字,从来都是以假意来骗得真心的勾当,然而这一刻,她却多了一丝负罪感。
可这世上的事,从来便没有道理与公平可言。
她回过神,淡淡扯了扯唇角,柔声道:“不会,我很喜欢,谢谢你。”
流莺欣然一笑,从她手中接过衣衫,却又听她问道:“可以给我讲讲你的身世吗?”
那双捧着衣裳的手忽而一顿,随即敛眸扯了扯唇角:“姑娘既想听,我们坐下说。”
两人相对坐于桌榻边,流莺斟上一杯茶递到她面前,眸中不禁多了些许思怀。
“我本名唤江南月,父亲曾是扬州知州,母亲亦是书香门第之女。十六年前,因府衙中失盗了万两库银,我父亲也因此被牵连下狱。”
“母亲为了救父亲,变卖了所有家产,可那一层层的官员收了钱后,却只一味推脱,不肯替我父亲伸冤。”
“母亲没有办法,便带着五岁的我上京来告御状,可这状纸却连明都府的大门都没有递进去。”
她微微吸了口
气,声音已有些哽咽。
“他们将我母亲乱棍打了出来,就打死在府门的长街前。”
“后来,我在街上流浪,被人牙子辗转卖到了南康为奴,我师父见我可怜,便将我买回去,教了我些医术,替他诊治病人。”
“十五岁那年,师父因故逝世,我不得已沦落风尘,从此便做了歌姬。”
“机缘巧合之下,我又回到了明都,这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吧。”
流莺抬手轻轻擦去脸颊滚落的泪珠,微微一笑:“还好我认识了姑娘。”
柳素对上她明亮的双眸,心底不住泛起丝丝酸涩。
眼前视线忽而有些模糊,流莺轻轻抚上额头,浑浑噩噩间不多时便晕了过去。
她静静坐在原处,目光在那副柔婉的眉目间停留了许久,动了动唇瓣轻轻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