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子夜,柳素思量许久,决定明日先去饲凤楼见一见云鹤。
连着两日未曾休息,此刻她已满是倦意,可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却总是难以抚平。
夜弦瞧着她疲惫的眼神,抬眸四下瞧了瞧,继而向窗侧的琴案走去。
打眼间瞟见琴边半摊的谱本,他随手拿起扫了一眼,眸子里突然陷入沉思。
柳素回过神向他看去,懒懒倚在软垫上,阖眸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样不着四六的谱子你也有兴趣。”
“这不是琴谱。”
夜弦似是笃定的开口回道。
“不是琴谱?那是什么?”
柳素睁开双眼微微坐起身,不解的问道。
只见夜弦翻着谱本缓步向她走来,缓缓回道:“此谱‘急’‘序’颠倒交错,且调式一句一变,并不成章。简而言之,这更像是一组用音律所记录的数字。”
见他说的从容,柳素不禁将谱本接过仔细瞧去。
关于对音律之事的判断,她可以无条件相信夜弦,但这上面记录的数字,却又是什么意思?
柳素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仪兴元年葭月十三。
她还记得仪兴元年,岭观城一战豫军大败,仪兴二年孟春之际,朝中才接到消息,将舅父李徽的骸骨护送回朝。
柳素忽然双眸一紧,似是想到什么
,连忙起身将李徽那一摞家书从柜子里取出。
若她记的不错,最后一封信落款的时间,也是仪兴元年葭月十三。
她一张张打开看去,果然最后一封也止于这个日期。
家书……数字……
柳素沉思片刻,一边看一边轻声道:“笔墨。”
夜弦闻声看向书案,继而将笔墨纸砚一一拿来摆到她面前。
不知埋头落笔写了多久,只瞧着灯烛渐渐过半,夜弦始终陪在她身边未有多言。
屋外冷风敲窗,隐隐透着些许凉意,他自屏风上取下一件衣裳轻轻覆在她肩头。
柳素抬头看了他一眼,双眸中布着些许血丝,眼眶亦微微泛红。
“谢谢你。”
她似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继而一滴晶莹滑落在白皙的脸颊。
夜弦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竟有些无措。
“怎么了?”
柳素拿起桌上写好的纸笺,唇瓣似是有些颤抖。
原来舅父早就知道军中有人与朝臣私通款曲,将军机暗传给敌军,这才导致岭观城一战,豫军死伤大半。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藏在了这些家书里。
看着信中那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名字,柳素眼底骤然浮现一抹阴鸷的冷意,转瞬即逝。
柳素回过神,抬眸对着夜弦轻轻扯了扯唇角:“没事。”
随即转头看了看外面朦胧的天色。
“天快亮了,你该走了。”
夜弦眸光微敛,犹豫片刻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一直都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不要委屈自己。”
柳素对上他疼爱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开口唤了一声:“月暮。”
……
此时天色尚在朦胧之间,长安侯府后街上的小门处,两个身影悄悄隐在夜色之中。
而柳素亦携着月溪,自前门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往秦王府而去。
秦王府
屋内微弱的灯光映在清冷的院落中,柳素抬眸瞧了一眼,继而从月溪手中接过雕花木盒,对她轻声道:“去吧。”
月溪微微颔首退出院子。
柳素轻轻推开房门,走进里面却见李彻倚坐在敞阁边,对着院中那株早已过了花期的琼树独自饮酒。
摇曳的烛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似照出他心里的沉郁。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缓步走上前:“喝酒会让王爷好过一些吗?”
李彻微微侧目没有言语,只向她伸出手。
凉风掠过指尖让柳素打了个寒颤,她触碰着李彻如秋风般没有温度的手掌,似是一瞬间跌入这冷夜的萧瑟之中。
面前的男人拉着她坐在身旁,贪恋着自掌心传来的丝丝暖意,启唇
间声音透着些许沙哑。
“我和他,谁的手更暖?”
柳素眸光一顿,静静看着面前神色淡漠的李彻。
看来昨晚她将夜弦带走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王爷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李彻放下酒壶微微凑近,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那,你想让我问什么?”
此刻的柳素似乎有些恼了,她本没做错什么,也一次次的对他表示过自己的心意,难道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子吗?
“王爷何不干脆问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