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雨势渐消,天色仍旧阴沉,微风掠过携着丝许入秋般的凉意,让来往的宫婢与内侍不禁裹紧了衣袖。
宫中各长街上渐起灯火,一抬抬软轿走过潮湿的青石板路,向永延宫而去。
卯时方至,不少衣着华贵的嫔妃先后走进甘凤殿内。
众妃于殿中立定,稍待片刻,只见皇后自里面走出。
着一身明黄色,隽石青缂丝八宝卉纹绣边,银丝水纹八凤牡丹窄袍。
发上簪攒丝南珠九尾金凤步摇,手中持一串紫檀佛珠,落座在身后的大红酸枝龙凤纹扶手椅上。
举手投足间满是温婉端庄之气,俨然一副国母之风。
“皇后娘娘万福。”
众妃纷纷跪地请安,皇后孔徽宜微微抬手,唇角间挂着十年如一日般温和的笑意,缓缓开口道:“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一众女子温软的声音在殿中萦绕,众人起身两旁落座,孔徽宜瞧着右边空荡荡的首座,唇角间笑意不禁淡了些许。
“皇贵妃娘娘今日好像又睡过头了。”
座中身着浅淡的水绿色抹胸收腰裙,搭丁香色芍药暗纹云锦大袖衫的薛婉仪缓缓说道。
微侧的眸子偷偷瞄了一眼座上的孔
徽宜,语气中带着些许阴阳怪气,一双吊梢眉扬抑间仿若会说话一般。
听罢,众人皆瞧了一眼那空位,随即各有心思的对视一眼,继而看向座上的皇后。
对面身着雪青色,银丝绣风荷藏鲤浮光锦裙的陆昭媛,敛眸淡淡扬了扬唇角道:“皇贵妃娘娘深受圣上隆恩,就算来迟了也是情理之中,皇后娘娘宽容大量,又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
话音方落,薛婉仪眸光微转,一双吊梢眉微扬复又轻蹙,语气中夹杂着些许酸味,瞟了眼孔徽宜。
“也就是皇后娘娘有这气度,嫔妾们可做不到。”
“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整天东一句西一句的嚼舌根子,也不怕把舌头嚼烂了。”
众人循声看向说话的沈修媛,只见她一身群青色雨丝锦所制的藕丝琵琶珍珠衿长衫。
内着鱼肚白缀珍珠心衣,下配鱼肚白束腰百合裙,腰间系羊脂白玉环佩,娴静间自有一股书香之气。
沈修媛的哥哥便是大理寺少卿沈琅。
这对兄妹性子一样直率,沈修媛自小骨子里便有一股清高,从来不屑与这些搬弄是非的女人为伍,亦不愿听这般阴阳怪气的言语。
薛婉仪白了一眼
,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而听孔徽宜温声开口:“众位妹妹应当多向皇贵妃学习,服侍好皇上才是首要。”
见皇后都这般说,众人也不再多言,俯首谦卑的同声回道:“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陆昭媛拈着帕子眸光微转,不禁转开话题:“皇后娘娘,听说皇上让您教长安侯府的长小姐礼仪,嫔妾听闻那位柳小姐天性难驯,娘娘怕是不好教啊。”
听罢,薛婉仪亦开口道:“嫔妾进宫前就听说过这位长安侯府的长小姐,明都城里都盛传她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跋扈得很呢。”
半晌未做声的秦婧听两人提起这位柳小姐,不禁放下手里的茶盏,温声回道:“再怎么跋扈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见着皇后娘娘总会收敛几分,想来不会太过放肆。”
陆昭媛抬眸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文淑媛,忽而似是想起什么。
“对了,文淑媛的妹妹不就是长安侯府的二夫人吗?不知姐姐对这位柳小姐可有了解?”
文淑媛淡淡扯了扯唇角,向孔徽宜微微俯首道:“嫔妾与妹妹往来甚少,柳家的事,不甚清楚。”
听罢,薛婉仪不经意白了一眼,语气中尽是轻
蔑:“文淑媛连这天天在宫里的都少走动,更何况那隔着百十道墙的府里。问什么都摇头三不知,真不知道你这日子怎么过的。”
薛婉仪为礼部尚书之女,出身比文淑媛要好,然而不管是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文淑媛却始终要比她更得宠爱。
因此薛婉仪便瞧准了她软懦的性子,常常人前人后的奚落羞辱。
孔徽宜瞧了眼俯首间脸色有些难堪的文淑媛,忙缓言温声道:“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吧。”
薛婉仪没好眼色的瞥了瞥文淑媛,继而随众人起身向座上的孔徽宜行礼。
“嫔妾告退。”
卯时将尽,各妃嫔自甘凤殿走出时,天边浓云渐渐散去,似有晴光自层云间倾泻而出。
薛婉仪刻意走到文淑媛面前用力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眉眼间透着浓浓的轻蔑。
陆昭媛远远瞧着,随即缓步走上前温声对文淑媛道:“姐姐这样好的性子真是难得,只是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文淑媛敛眸淡淡一笑:“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吃亏是福吗。”
陆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