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阴沉了几日，空中难得出现星辰，流霜阁中窗棂半掩，案上正燃着安神香让人昏昏欲睡。

柳素半趴在软枕上，眼睛似睁非睁的瞧着门口，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晃了两下，忽而熄灭，黑暗中柳素微微打了个呵欠，声音有些许沙哑。

“殿下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窗外的夜色透过窗纱隐约勾勒出屋中人的轮廓，修长的身影映在床帐上，显得有些清冷。

李彻负手立在床边，黑暗中一双眸子打量着床上的姑娘，淡淡开口道：“什么事，说吧。”

白日里李征替她传话来，他还是犹豫了片刻，毕竟他的身份是不宜与她私下相见的。既是深夜找他来，必定是有什么计划想要与她商议。

如今她是自己手里一步关键的棋，掌握在手里总好过让她自己‘胡作非为’。

柳素微微侧身坐起，懒懒开口道：“殿下不知隔墙有耳吗？站那么远，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黑暗中，李彻瞧着柳素的轮廓，眸光微微一顿，犹豫着走上前坐在床畔。

柳素前倾，自床帐的阴影中露出半个身子，如上次在小屋一样凑到李彻面前，轻声道：“殿下可知腾

亲王去世的真相？”

听她问到腾亲王，李彻漆黑的眸子清晰的瞧着面前人的模样，黑暗中神色变得凝重。

“不知。”

柳素借着夜色打量了李彻，继而缓缓开口道：“此事关系着殿下的身家性命，也关系着柳家全族，殿下应该不会拒绝帮我查清这件事，对吗。”

腾亲王之死乃父皇所为是众人看破却未点破的事实，只是如今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将此事定案。

就连父皇这样做的目的百官也都心照不宣，她如今怎么想起查这件事。

李彻沉默片刻开口回道：“此事你不能插手。”

柳素盯着李彻的眸子，语气似笑非笑：“殿下不会真的以为，皇上是为了打压殿下和我父亲才这样做的吧。”

李彻微微皱起眉头。

她究竟还知道多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夜色映照着柳素微微上扬的唇角，给她的神情挂上了一丝诡秘。

柳素轻轻抚着他的衣襟，低声回道：“如今朝中‘和’‘战’两派水火不容，腾亲王处在一个决策性的位置上，皇上若想替李行谋事，大可用权利逼迫他倒戈相向，何至于杀了他让朝中上下惶惶不安？”

她的

话似乎不无道理。

李彻敛起眸光陷入深思。

原以为父皇是为了打压李彻与长安侯府才如此决绝，可细想下来却又没有道理。

腾亲王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让他带头给李行拉拢势力是远比除掉他利益要大的。

而且如今南康北元战事在即，腾亲王又是当年唯一出使过两国的使臣，与两国国君皆有些交情，如今除掉他怎会是明智之举。

说着，柳素微微顿了顿，继而又道：“据查实，当年我母亲死于云胡花中毒，去世前给她医治的太医叫顾时，而腾亲王去世前为他主治的太医也是这个人。”

李彻微微抬眸，皱了皱眉头。

顾时是父皇母后最看重的太医，此事，难道会与母后有牵连？

“我有一计，只是怕要牵出前朝的事，所以想让殿下帮我个小忙。”

李彻借夜色瞧着柳素狐狸般的容颜，忽而心底透着些许沉重。

“你说。”

“派人盯着顾时，查一查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看看有没有番夷人。”

柳素提及番夷二字，让李彻不禁抬眸凝视着她的目光。

那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长平郡主本是被先帝许给了番夷陀长去

和亲的，可因长安侯与其两情相悦，才让柳素的祖父与腾亲王出马，硬生生从先帝那夺回了这道旨意，几年后，长平郡主生下柳三小姐就突然撒手人寰。

柳素瞧着李彻想要看穿她的眼神，不禁扬唇道：“殿下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李彻盯着柳素的眸子，忽而又近了一分，沉声在她耳畔道：“你最好安分一点。”

柳素歪头笑笑：“殿下这是在关心我吗？放心，我一定活到你找线索回来。”

话音方落，李彻瞄了眼枕边的玉坠，转而起身消失在黑暗中。

李彻离开后，柳素渐渐敛去笑容。

如果她所猜想的都是真的，那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翌日，清丽的阳光晒进阁中，没有府中姊妹的尖酸刻薄，柳素的日子似乎安稳多了。

难得睡上一个好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见柳素睡醒，月龄忙上前扶她起身。

“姑娘可算睡了个安稳觉，今儿天气不错，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