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敛眸瞧了眼腰间的坠子,继而又听林妙仪说道:“说起来,姐姐对食物一类向来少有兴趣,反而多爱把玩些金银翠玉,也怪不得对这食谱兴致不高。”
听罢,久未开口的李御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有些人视财如命,只想着攀高枝,都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更可笑的是,连枝都攀错了。”
“十三,不得胡说。”
李行皱起眉低声呵斥道。
柳素放下筷子不怒反笑,喝口茶缓缓说道:“我又不是厨子,对食谱感兴趣做什么?不像姑母,虽嫁做人妇,却只能学些手艺活来吸引丈夫的注意。”
林妙仪听着这番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母亲不过是长安侯的庶妹,嫁到定安侯府做妾十六余年,府中除了大夫人还有三房姨娘。
为了让父亲对她另眼相待,母亲只能学些厨艺,只盼着父亲天能想起她,到她房里坐坐。
这些本是些家中秘事,如今她却拿到桌上在众位殿下面前说起,让她难堪。
林妙仪眼圈微微泛红,心里虽恨却不能表现出来,暗自思量片刻,倒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一桌子男人见个小姑娘流眼泪反而有些不知
所措。
李征瞧了瞧一脸平淡的柳素,无奈道:“不过是说笑几句,柳小姐怎么还认真起来了,这当众揭人家的痛处可不好。”
柳素嗤笑一声:“六爷这么说可就有失公允了,怎么一见小姑娘流眼泪就忘了这茬是谁揪起来的。这世上可没有只许他人欺我,我却任人宰割的道理。更何况,我不过是说了句话,她流眼泪六爷便说是我的不是,那哭的人若换做是我,六爷可会说她的不是?”
李征偏生被柳素这一席话噎住,只怔怔瞧着盛气凌人的柳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李律忽而抬眸瞧向柳素,眸底竟浮现一抹欣赏之色。
寻常女子若在各位殿下面前,甚至不敢抬眸直视,言语间也多是温柔莞尔。敢在众皇子面前盛气凌人据理力争的女子,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不过是几句玩笑,大家何必认真。”
见气氛有些僵硬,裴远忙开口打圆场。
柳素起身拂了拂衣襟,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世上有太多要人性命的玩笑,话说多了,也是会有报应的。”
说罢,柳素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妙仪微微勾了勾唇角。
“瞧着这雨是不会停了,趁着还有天光
,我去别处转转,不打扰各位了。”
见柳素转身走下禅楼,李彻眸中泛起一抹深思。
看她说话的语气,倒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可她这个年纪连府门都甚少出过,又能经历过什么事,才会有那样深沉的眼神与心机?
出了禅楼,柳素自月凝手中拿过油伞:“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走走。”
月凝刚想说些什么,柳素已然转身走进雨幕中。
雨声掩去她深深的叹息,一对如星般的眸子忽而黯淡无光。
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面对林妙仪的每一个挑衅,她都难以压下心中的愤怒与仇恨。
她永远也忘不了林妙仪一身凤冠霞帔站在她面前,视她如草芥蝼蚁的模样。
她恨不得对她啖肉饮血,让她匍匐在自己脚下卑贱的求饶。
是她林妙仪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她与李行一样,都是背叛之人,合该受尽折磨不得求死。
柳素望着远处,眸中的恨意愈发浓烈,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如今的她,与当年的她并无两样。
仇恨驱使她成为奴隶,一步步,步入当年复仇的后尘。
天光一点点褪去,禅房中燃起烛灯又熄灭。
自院中回来,柳素
便在佛堂中诵经跪坐许久。
许是前世杀人太多,造孽太深,想要恕罪。许是不能面对她枉死的孩儿,想要为他超度。
然,她不过是在等某个时辰的到来。
骤雨仍未见歇,但禅房处一个尖锐的女声却传遍整个寺院。
柳素蓦然睁开双眼,缓缓起身往禅房的方向望去。
寺中很快沸腾起来,柳素回到禅房时林妙仪正伏在晴茵肩头哭的泪人一般,可一见柳素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顿时愣在原地。
“姐姐……”
林妙仪反应了片刻,不禁一边哭一边说道:“太好了,姐姐你没事,我还以为你被强盗掳走了。”
柳素忙皱眉问道:“月凝呢?”
林妙仪只抽噎着,一旁的晴茵忙回道:“月凝怕是被强盗掳走了,寺里的师父带着五殿下的护卫已经去找了。”
柳素蹙起眉头,神色焦急的向外跑去,方转过回廊,便一头撞进了来人怀里。
“月凝,月凝被强盗掳走了,你帮我找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