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司明的这番话看似赏识，实则阴险。

一旦林朔回答不好，甚至只是稍作犹豫，将来便是无穷的后患。

祁俊英便是担心此处，十几岁的村中少年，如何识得这舌中刀枪、嘴上利剑？一不小心便要毁了这大好前程。

然而旁人又如何能料到，少年的躯体内却是一个融合后的灵魂，又岂会陷入这小小的言语陷阱？

林朔毫无犹豫地回应：“在下生在大齐，长在大齐，北雍的名师怕是无福消受。”顿了一顿，“久闻皇甫将军勇猛无匹，却不想也有这般玲珑心思，真是失敬。”

言语之中却是暗讽皇甫司明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听到林朔的回答，原本有些担忧的祁俊英放下心来，摇头失笑：“这小子。”

不禁又回想到当初在漓北城的初次见面，自己不正是看到这少年远超同龄人的心志，才停下脚步的吗？

那边皇甫司明本就是个狂傲的性子，只是近几年跟着主将周楚暮耳濡目染，才慢慢学会了用一些计谋手段。

没想到今天难得对一个少年用上计谋，瞬间被识破不说，还被对方冷嘲热讽，顿感颜面大失。

一抹狠厉的神色浮上面庞：“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今天就留在这儿吧！”

随着话音落下，红黑色的气柱瞬间膨胀，将林朔等六人瞬间吞没。

“啊！”那五名偏将双目赤红，如同陷入癫狂，不分敌我地开始胡乱向四周攻击。

而林朔也感到一股暴虐、混乱、狂躁的情绪在内心升腾，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鼓动他杀光眼前的一切。

“糟糕了。”楚松等人满面忧色。

这是所有地煞骁将的经典招式，那红色的是气血之力，而黑色的则是煞气。

寻常武者只要练武不辍，自身气血之力便会慢慢积累，达到半步地煞。再通晓一两门战技，便可为将。

然而想要踏入地煞之境，则必须要通过战场杀伐，将煞气和气血之力融为一体。

这煞气最能乱人心志，若是意志不坚，将会陷入杀戮而不可自拔，最后癫狂而死。

所以这天下，半步地煞者如过江之鲫，可真正能迈过那道坎的，百不存一。

不过凡事有弊必有利，一旦破茧化蝶迈入地煞，便可将煞气收为己用，神鬼辟易，诸邪不侵。和寻常武将对战，往往只需发出煞气，对方就会神智迷乱，不战自败。

此招无法可解，只能依靠自身意志，

“希望林朔兄弟能够挺过这一关吧。”楚松喃喃地说。

红黑气柱中，皇甫司明倨傲地看着五名胡乱攻击的偏将，连出手的兴趣都没有。如此宣泄气力，不出一时三刻，五人必将力竭而亡。

“嗯？”当紫色的瞳孔移到林朔身上的时候，却发现刚刚出言暗讽的少年虽然也在苦苦支撑，但双目依然清明，并未陷入迷乱，居然比那半步地煞的五人要好得多。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皇甫司明的心中滋生，如同火焰一般迅速填满了整个心胸。

嫉妒。

这是二十多年来，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出身将门世家，自幼天资纵横，年纪轻轻便已踏入地煞榜前列，连北雍宣德帝都亲口称赞其为“国之璞玉”。

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未来他将稳步迈入天罡，甚至有资格去冲击一下那传世的境界。

然而今天，更胜一筹的天才出现了，就在他的面前。

武将之道，战技、战阵皆可修习，唯有意志乃是天赋，不可奢求。

皇甫司明自问在林朔的年纪，绝然做不到硬抗地煞骁将的气势。纵观史册，在十几岁就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八百年前大商那位旷古烁今的冠军侯了。

一想到林朔居然有那位冠军侯一般的潜力，莫大的威胁感顿时让皇甫司明浑身汗毛倒竖。

“可惜了，死去的天才就不再是天才！”于公于私，都不能让林朔活下去。皇甫司明眼中的杀机毫不掩饰，紫青蛇矛带着莫大的威能向林朔刺去。

而此时的林朔确实陷入了困境，那黑色的煞气能够将人心底的暴戾彻底激发出来，仅仅只差一丝，林朔就会如五名偏将般丧失神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煞气的作用在慢慢减弱，或者说，林朔已经开始学会适应煞气，并借此来锤炼自身的意志。

这等操作可谓胆大至极，好处和坏处都非常明显。

好处就是煞气对于林朔的影响越来越弱，一旦完全适应，那么以后除非遇上比皇甫司明更强的地煞，否则林朔将再不会遇到煞气的困扰。

而坏处则是牵扯了大部分的精力，以至于林朔现在无法动弹。

可偏偏，皇甫司明拿着蛇矛冲上来了。

“只差一点啊。”心中暗叹，机会难得，要不是皇甫太过托大，林朔又哪里来这样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