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刚到嘴边的致谢之辞又硬生生止了回去。
她定定地抬头望向孟璟,试图从孟璟此刻的神情里探查出几分端倪来。
可惜孟璟唇畔的那抹温婉笑意实在太过完美无缺,只一个照面,李持盈心底那杆秤竟不知该偏向哪个方向。
李持盈轻笑一声。
“大嫂这说法倒是有趣,不如展开说与我听听?”
孟璟早料到李持盈会有这般反应,略顿了顿,复而柔着嗓音开口。
“晋宁侯世子虽说人荒唐了些,但如今这个世道,有几个男人能只守得住正妻一个人?”
“再者贺世子及冠后承爵乃是板上钉钉的事,五妹妹失了这家,又是……”
孟璟没有将剩余的话说完,而是向上轻抬眼,眼神里多了些话里未尽的怜惜。
“日后,怕是也寻不到家世这样优渥的夫婿了。”
“这便不劳世子夫人忧心了。”
李持盈大约听出了孟璟的弦外之音。
虽然不知孟璟有何目的,但孟璟从今日进院起的所言所行,皆是揣摩过她的需要后才做出的。
可惜,孟璟对她了得的太浅薄,每句话都精准地踩在了她的底线边缘。
李持盈的声调冷了些,淡淡道:“世子夫人今日来
便是为了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的吗?”
“若是如此,请谅我不便再待客了。”
孟璟自知失言,迅速收敛起眼底那点怜惜,正色道:“是我唐突了。”
“我与五妹妹说这些,也是因着过来人的身份生出了些感慨罢了,妹妹莫要见怪。”
说到这里,孟璟抽出袖里的帕子擦了擦鼻尖那层细密晶亮的汗珠。
“如妹妹有意的话,我娘家幼弟倒是——”
“大嫂说这么多,就不怕闪到舌头吗?”
李绯月突然出声打断了孟璟的话。
方才被李绯月屡次讥讽,孟璟都没有分毫气愤。
此刻孟璟却微微皱起了眉,轻声斥道:“绯月,我是你大嫂,你怎能一直这样同我说话。”
“大嫂?”
李绯月直接笑出了声。
她索性转向李持盈解释道:“五妹妹你有所不知,孟家幼子是个吃喝嫖赌、走鸡斗狗样样都沾的纨绔子弟,甚至比贺致远还不如。”
“没想到大嫂竟还抱着撮合我李家女儿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幼弟的想法,真是可笑至极!”
“我李家女儿向来金尊玉贵,想做什么都做得。三弟弟和五妹妹马上便要认祖归宗,你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到底是打的什
么主意?”
孟璟小幅度地摇着头,贝齿咬住下唇,似是有万千话语想要替自己辩解。
李持盈却从中窥得了些旁的意味出来。
李绯月端得个义愤填膺的态度,瞧着像极了是为李持盈打抱不平的模样。
但李持盈如何不知孟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第?
自前朝起便世代簪缨,每代皆有族人科举入仕投国,是出了名的家训整肃、为人清正。
孟家幼子虽在京城里没什么声名,但也从未有纨绔之名传出,和贺致远称得上是截然相反。
李绯月和孟璟两人看似起了纷争,实则一唱一和,想要将李持盈诱拐进她们联手布下的、更深一层的陷阱里。
李持盈暗自冷笑。
护国公府大房还真是看得起她,给她设了这样一个双重局。
她定了定心神,抬起头望着隐隐有箭弩拔张趋势的李绯月和孟璟。
“世子夫人和大姑娘这般关心我,我心领了。”
李绯月和孟璟不着痕迹地对望一眼,双双面色稍缓。
“但——”
李持盈忽然拔高了音调,孟璟心底一紧。
“我的婚事如何,自是有父亲母亲替我把关,再不济也是大哥。如若我记得没错,家父早在十八年前便
从护国公分了家,另起府邸居住了。”
李持盈越说语速越沉与缓,听在耳里,压迫感也越发浓重。
她索性站起身,把身子微微前倾,压倒在孟璟和李绯月面前。
“两位这种行径何该叫做,多、管、闲、事。”
话音落地,李持盈笑得灿烂极了。
孟璟和李绯月在她面前唱这出双簧,无非是为了威逼利诱,让她和李钰能早早回归护国公府。
今时不同往日,李持盈现今已经无事相求于李绯月了。
在供与求的天平两端,李绯月才是那个有事相求于人的角色。
既如此,她李持盈凭什么不能高高在上一把?
适当拿捏住护国公府大房的痛处,逼迫他们多让渡些好处,这才是今日这场会面李持盈必要达成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