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走得早,他每次来,都呆不了太多的时间,但每次都让楚辞感到很窝心。
没有了逍王府那些乱糟糟的事情,这天晚上她睡了个好觉。
萧烨是凌晨醒来的。
他只是盯着手上贴的那道白胶布出神,嘴唇苍白,神情复杂。
又是楚辞帮他治的病。
楚辞……
楚辞……
这个名字从心头滚过去,像是刀子划了过去,又像是火球滚了过去,爱恨痛悔交织。
让他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看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看不清真相是什么。
宫尹端着清粥小菜进来,在他对面坐下,道,“王爷,事已至此,还是先查吧。”
“有些事情,多想也没用。”
“等真相水落石出,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把碗往前头推了下,“你先吃点,身体好了,一切才有希望。不管是王妃有问题,还是平襄侯一家有问题,总归背后这个人,是盼着你死的。”
“你不能成全他。”
萧烨端起了碗,在宫尹这半个朋友的面前,这才说起一些事情,“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我和阿辞大婚之前,我陷入了昏迷,怎么醒都醒不来,现在已经中午了。迎亲的吉时都错过去了,可我就
是醒不来。”
他的嗓音哽咽着,粥吃在嘴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我多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我当时,就应该听别人警告,不要婚前那晚去见阿辞,坏了吉时。”
一个不信邪的人,这一次信了。
“开始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很排斥。”
“可现在,我好希望那是真的,一觉醒来阿辞还好好地,也没发生这么多扑朔迷i离的事情……”
倏地,他抬起头来,看向宫尹,“你说,父母真的会杀了他们的孩子吗?”
“真有人能下手吗?”
宫尹抬眸,迎上他格外困惑又真诚的眼神,猛地一噎,这才道,“王爷从小在太后娘娘与皇上的爱护之下,自然觉得天下父母心,都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可属下在外面,也见多了那些人,明知孩子会被虐待,可能被折磨死,却还卖了他们换钱的。”
“街上那些流浪的小叫花子,未必都是父母双亡,更多是被遗弃。”
“王爷,皇上每年都出去微服私访,为的就是看到那些在深宫看不到的民间疾苦。”
“王爷有空,不妨也去看看。”
萧烨端着碗,看着他,好久都没动。
半晌,苦笑一声,“原来,连你也觉得本王见识少。”
宫尹道,“属下并非这个意思,而是说,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王爷唯有在先接受这样的事情存在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像是皇上那样,做个明君。”
“以属下的意思,咱们还是先冷静一下,把事情好好查清楚再说。”
萧烨看着他诚挚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是冷静的。
每天都有要命的事情发生,尔虞我诈扑朔迷i离,他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先抽身出来了。”
只是想到心里那人的死,依旧是痛到颤i栗,哑着嗓子道,“阿辞真正的死因、阿辞的坟被炸、还有那天……清华公主在柴房被虐杀,这三件事情你一定要尽快查清楚。”
“迟意那边,帮不上忙。”
他放下碗,揉着眉心道。
父皇春秋正盛,他们这些皇子们纵然受宠爱,也都要藏拙,不能锋芒太露。
因此宫尹和另外的人常年在外极少联系,府上只剩下两个平平无奇的侍卫。
这也是最近他查什么事情,都不是很顺手的缘故。
宫尹起身,道,“另外,我听说皇上今天下令彻查平襄侯府了?”
萧烨点头,“嗯,若平襄侯府真的有问题,最近必定铤而走险,你盯紧一
点。”
宫尹点头离开。
萧烨看着桌上那把水果刀,心头一股压抑无法克服。
楚宁杀了楚辞这个猜想,让他几乎不敢想。
一想,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鬼使神差的,他抓起水果刀,朝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划下。
血溢了出来。
那种疼,让他心里的愧疚和压抑松弛了几分。
许久,才用楚辞留下的剩余胶布,把伤口包扎好。
宫尹说得对,他不能自暴自弃。
他得查清真相。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迟意的脚步声。
他问道,“清华阁那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