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霭被葬在阜悠山脚。
沉沉天光笼着静默巍峨的阜悠山,秋阳时而躲在云团背后羞赧。
猎猎的风携来无尽的呢喃。
“娘亲,墓里睡着的是谁?”
若眠从怔愣中回神,蹲下身抚了抚念安的小脸,“是你干娘。”
无端又涌出泪,“都没来得及让你们见一面。”
“娘亲别哭,以后我年年都陪娘亲来看望干娘。”
说着,乖巧地跪了下去,在碑前磕了三个响头。
“走吧,看天色,又有一场雨要来。”
若眠已在墓前站了太久太久,祁聿怀本不忍出声打扰她。
可天公实在不作美,若是急雨落下,路会变得泥泞难走,恐生变故。
若眠没有再坚持多留,扶着祁聿怀的胳膊上了马车。
回程路长,念安伏在祁聿怀怀里睡着了。
若眠和祁聿怀并肩坐在主位上,两人的手十指紧扣着搭在若眠腿上,一刻都不舍得分开。
“累不累?靠着我睡一会儿?”
若眠弯了弯眸,“你照顾一个孩子已经够累了。”
而且,坐马车有什么累的。
祁聿怀干脆直接揽着若眠的腰,让她也靠在自己肩上,“不用心疼我,我这般‘左拥右抱’,别提有多美满得意。”
若眠嗔了他一眼,也便心安理得地将祁聿怀当作肉垫依偎着了。
就见念安的小脸红扑扑的,胸脯微微起伏,呼吸均匀绵长,又乖又可爱。
若眠心里一暖,仰头吻了吻祁聿怀的侧颈。
“别逗我,孩子还在。”
祁聿怀的嗓音压得又低又缱绻,从若眠头顶泼了下来,性感得无可救药。
“你怎么把他养得这么乖的?”
有时候,若眠都觉得念安比她可讲道理多了。
祁聿怀不乏骄傲,“骨子里随了我,加之我教得好。”
若眠不服气,“都说儿子随娘,骨子里应该是随我。”
祁聿怀垂眸笼着若眠那俏丽的模样,在她潋滟的眸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清晰的只有他。
“那就意味着我们生来就很像,我们从小就是一类人。”
若眠恍惚了一瞬,脸往祁聿怀绒领里埋了埋,“祁聿怀,你有时候真让人嫉妒。”
马车还未出泥路便落了雨。
顾六忽然急停了马车,车里三人险些冲摔出去。
“大爷,前面有黍农陷了车。”
祁聿怀将念安送进若眠怀里,撩开车帘下了马车,顾六一步一跟为其撑着伞。
正是条坡路,黍农赶着牛车上行,车上黍子虽蒙了层布,但早已湿透,闷沉的重量压得老牛再也爬不动,索性卧倒在路中间,无论黍农如何抽它都不动。
“你们四个过来,送老先生回家。”
四个侍卫应声而来,合力将牛车推出泥泞。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贵人若不嫌弃,可暂时去寒舍避避雨,半里路就到了。”
祁聿怀想了想,“也好。”
老黍农家里共有三间草房,祁聿怀一家子连带侍卫们涌进去,霎时就逼仄了。
“家里从没这么热闹过。”老黍农喜不自禁,招呼了拙荆出来倒水,他则抓了一满盆面果子让贵人们垫肚子。
“里间点了火盆,大老爷烘烘衣裳去吧,免得着凉。”
祁聿怀身上湿得不深,便不想麻烦,让淋透了的侍卫们进去。
“大老爷不烘,他们怕是不敢。”
若眠也道:“去吧,也就片刻的功夫。”
祁聿怀只得应了,若眠也跟着进了里间,自然而然地近身帮祁聿怀宽衣解带。
“这家里,想必也是小辈都出去挖矿了,空留一对老夫妻守着几亩薄田。”
此中种种,在西甘已是常见。
祁聿怀叹出声,减矿减窑刻不容缓,他得给都护府那些人施施压了。
侍卫们轮流进去烘衣裳时,黍农矍铄的眼睛盯着祁聿怀,试探地道:“大老爷是从朝廷来的大元帅吧?”
见祁聿怀没有否认,黍农拽着媳妇跪下直磕头,“元帅大老爷,求您救救我们老两口的几个儿子。”
祁聿怀和若眠各扶起一位老者,“谈何为救,您细细说给我听。”
老黍农边抹泪边道:“元帅大老爷有所不知,他们那些富家大族,不仅买人在山里挖矿,也在漠上挖矿,沙漠里挖下去,用脚想也知道要埋死多少人。
“前年我三个儿子和我们商量也要去,我没许。他们就是猪油蒙了心,见钱眼开!只听说有那么一两个人凭挖矿扩了宅盖了祠,却愣是听不进去有多少人因此死于非命。
“要说是正经挖矿的,也就罢了,偏偏明知是为燕赤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