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是一个习惯于承担的人。
小时候, 他作为哥哥,就承担起保护弟弟们的责任;长大后, 他作为长子, 就承担起带领家族对抗千手一族的责任;而当弟弟们阵亡,宇智波一族日暮途穷之际,他又必须将家族兴亡扛在肩上,无论一并压在他身上的是否还有来自于族人的质疑。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交际的人, 更多的时间他都在沉默, 然而许多事情别人不一定能从你的所作所为中理解得到, 以至于他孑然一身离开之时, 他与木叶之间,已经缠着许多语言也无法解释清楚的矛盾。
然而他也不屑于解释。
因为觉得自己本不是什么伟大的人。
只是从他使用瞳力将六道仙人留在南贺神社下的石碑解读之后,他觉得有必须去做一些事情, 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自己。
自己承担自己的理想, 想来也并没有那么累。
只是,除了这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理想, 他不想再承担其他的东西了。
他赤/裸着上身走出那个待了很久的洞窟,梅雨季节后的阳光温暖得似乎能抵达任何一个阴暗发霉的角落, 他因为恢复了行动能力而有些雀跃的心情却随着越来越慢的步伐而在阳光之中越显迟钝,他走到瀑布下时回头望了一眼, 洞窟已经消失在翠绿欲滴的树叶之后。
往后的几十年, 他与这个浅草一族最后一名族人的相遇, 也不过是一段湮没在两人记忆中难以提及的故事而已。
只是, 当他彻底离开了南贺川故地,回到了本就适应的独身生活时,却又觉得,这段故事已经不再难以提及了。
似乎每每睁眼,便能看见那盏在岩壁之上飘忽的烛光,肩头还能感受着那个少女缓慢而温热的呼吸。
一篇本就不甚期待的故事,翻开了扉页,却又难以合上。
他每天走很长的时间,沿着南贺川布满了鹅卵石的岸边,逆流而上,走到那处瀑布下,遥遥望着那个洞窟所在的方向,偶尔会看见绘里粉色的和服在绿叶的缝隙之间一闪而过,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他,他希望是没有的,至少他们两个人还能维持现状,他在承担着自己的梦想时,还能来看看她,直到他们中其中一方死亡。
然而每次绘里的身影闪过,她的目光并没有向他这边投来任何一刻时,他却又感觉到一丝失落。黑色长袍的衣料似乎瞬间变得粗粝不堪,让他全身感觉到不舒服。
她,浅草绘里,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从梅雨季节到凛冽冬日,这条路他走过太多遍了,就算绿叶变黄,枯萎,凋谢,他仍能沿着前一天走过的轨迹,来到瀑布之下。
南贺川冬日时进入枯水季节,那些原本在水流冲刷之中磨得圆润的石子裸/露出来,然后又覆盖在了纷纷雪片之中。
他打着伞,走在纷纷小雪之中,雪在伞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他第一次没有站在瀑布下,而是顺着记忆,走到了洞口。洞中仍是铺面而来的潮气,在冬日时更甚,他想到那个在潮湿的被子里哼着疼的少女,神情微微一愣,然后弯下腰,将手中装有食物的篮子放在了洞口。
下雪了,路面滑,她不应该再出来。
枯水期的南贺川像极了迈入暮年的老叟,稀稀疏疏的河水从山崖往下砸落,带着几分无精打采。他在洞口站了许久,忽然听见洞内传来几声响动,几乎是下一刻,他黑色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他以极快的速度躲到了洞口视野的死角处,看着那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慢吞吞地走出了洞窟。
这是几个月来,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绘里。
她比起分别时似乎丰润了一些,几缕发丝垂落在她脸颊旁,她抬手将发丝拂向另一边,而这时,斑才看见,她凸起来的腹部。
她……浅草绘里……怀孕了?
斑微微睁大了眼睛。
绘里正要迈步离开时,才发现了放在洞口的篮子,她愣了愣,然后提起篮子,篮子在雪地中放了会儿,里面的饭团已经凉了些,她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侧过头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无所获之后,便抬手,将篮子远远地扔了出去。
斑在她离开之后,才走了出来,洞口的雪地上还有她小小的脚印,他看了许久,才转过身,离开。
此后,他每天都来的很早,雪一连下了很多天,河边的雪层越积越厚,他在积了雪的树枝间跳跃,然后将还冒着热气的食物送到洞口,拐到死角处静静地等。
然而,每次,绘里都会将他带来的食物扔掉。
她知道这些食物是谁带来的。
她不想接受他的馈赠。
斑第一次觉得这个原则是让人那么的感觉到气馁。
那代表着,他们两人,只是故事中的两个角色,而不是主导这个故事走向的灵魂。
那么,如果有一天,绘里向他伸手索要?
他应该,是竭尽所能的给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