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迪玛尔是感动的,不枉他一路追随,而没有舍弃。
否则他若愿意,凭学识本领,投靠任何一个部族,也能得安宁度日。
可他心中有信仰,不只是对那世上唯一真神的膜拜,也是对阿兹特克人的牵挂。
若他不去拯救,又还能有谁呢?
脚下已经触地,他心中狂喜,越发靠近岸边。
就在这时。
罪王脸色扭曲,大喊一声:“不!
”
几乎同一瞬间,迪迪玛尔感到腿部勐地传来刺痛,一下栽倒在水中。
他下意识地摩挲,发现一柄箭刺入大腿。
但这疼痛没有想象中的残酷。
他重新起身,速度不减,继续逃亡。
“迪迪玛尔!”
罪王赶来搀扶。
“跑,一起跑,我没事!”
上岸,奔逃,后方的喊杀声阵阵而来。
疼痛终于开始发散,迪迪玛尔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罪王也发觉他速度减缓,“别放弃,我乞求你,不要放弃!”
迪迪玛尔回头展望。
敌人的距离还远。
可又望向前路,这该死的荒芜旱地,并无躲藏,只有极远处的山谷开口,彷佛是代表生机的大门。
呼哧呼哧。
他竭尽所能的跟随罪王的步伐。
可实则,速度已开始不断变慢。
嗖——
弓箭不断在两人身前脚后落地。
“啊!
”迪迪玛尔发出一声痛呼,随着这道声音,又一次栽倒下去。
他再次中箭,箭贯穿了他的小腿。
“迪迪玛尔!”罪王想要拉扯他。
“走吧,走!我不行了!只要你跑得够远,他们不会为了你一个人追击的,我足够平息他们的怒火!”
他取出匕首与仅存的食物交给罪王,“逃吧,罪王,这皆为救赎的考验,若以我一人,能换得阿兹特克人的续存,我很满足。”
“快跑!
!”
迪迪玛尔一把推开他。
少年罪王已是泣不成声,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开始奔跑。
迪迪玛尔则不再关注。
他咬紧牙关,折断了腿上的箭,强撑起身,面朝追兵发出怒吼!
没有具体语言,只是吸引那些人的瞩目,为罪王争取时间。
他心中也有羞惭,到底是坑了这么多部族。
可若是当初不这么做,他们不一定能走这么远。
远方。
罪王不再敢去注视,眼泪流淌拉成长线,令脖颈衣襟浸湿。
终于,他来到那谷口。
回头时,迪迪玛尔已在那些人的手中,数人将他举过头顶。
罪王对这一幕太熟悉了。
杀死一个人是最无意义的事情,不如以他的血肉献祭,甚至以阿兹特克人的残酷,有时会在人活时,取出脏器分食。
在墨西哥谷地。
城邦联盟多对阿兹特克人不屑,视他们作蛮夷。
而事实上,阿兹特克人本就是深山走出的土着,这些风俗习惯与这群野蛮土着根除同源。
甚至可以说,有些部族的手段远比阿兹特克人更要血腥。
又如曾经的图石部,是真正以活人祭祀,令雪女那小部族族人的尸体,堆积成山。
于这一刻。
奇马尔波波卡有了真正的反思。
为什么世上唯一真神会对阿兹特克人降下沉重的罪罚。
迪迪玛尔如今的遭遇,让他第一次有了共情能力。
活人祭祀是残忍的。
“迪迪玛尔!
”
他失声呢喃。
而当追兵朝这边赶来,他才跌跌撞撞继续逃亡。
渡河而来,又耗尽心力,体力急速衰竭,致使脚步变得格外沉重。
彷佛每踏出一步,都震得这狭长山谷中泛起回响。
哒哒,哒哒。
吁——
一声奇特的出气音让迪迪玛尔一愣,他头脑发胀,双目眩晕。
抬头,却见到不远处一道身影恰恰伫停。
他停下了脚步,一时间身躯彷佛冻结。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个全身被暗红色外壳包裹的人,竟骑乘一匹巨大勐兽。
人?
但这是人吗?
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辨认。
可偏偏,那面部镂空缝隙中,隐隐约约闪烁一道锐利目光的双眼。
哒哒。
勐兽不安分的踢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