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着,后来小丫头年岁渐渐大了,爹不方便进她的闺房,哄的人就变成了他。
他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她前脚眼睛一闭,他后脚就把帕子塞她手里,取代自己的手指。
再后来,她自己捏着帕子就能睡着。
这是只有他们兄妹俩才知道的秘密。
这些年他再也没敢细想过,一细想,就辣他的眼睛,灼他的心,心口有处伤口,从未愈合,汩汩流血。
但今天,他把这个伤口露出来,原因只有一个:淮右也不能吃蘑菇,轻则过敏,重则也会要了她的命。
这世上,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
吃饭剩下一小口,是巧合;
会爬树,也是巧合;
会因为蘑菇要了小命,还是巧合;
那么,那丫头睡觉的时候再拽着一方帕子,便不是巧合。
谢知非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手一点一点掀起帐帘。
倘若此刻晏三合醒着,定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有紧张,有害怕,有期待……
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上,往前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
是一马平川。
最后低头的一瞬间,他所有的表情瞬间凝滞。
昏暗的罗纱帐里,少女蜷缩着,长长的黑发散在耳边,映得小小的一张脸越发的苍白。
太过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折翅,盖住了那双冷清深邃的眸子。
一截如皓月凝霜般的手腕放在胸前,手腕再往下,是少女纤细修长的指骨。
白色绣竹叶的帕子,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五根指骨死死的拽住。
谢知非整个人开始剧烈地发抖,脑子里是雾茫茫的一片白。
白光中,他颤着手掀开被子,低头去看她左脚的大脚趾——两颗褐色的痣,一上一下排列着。
“爹,我怎么这里长了两颗痣?”
“那是菩萨怕你丢了,在你身上做的记号。”
“哥怎么没有?”
“他?谁能弄丢他啊!”
谢知非拼命地压抑着眼眶里的湿意,但那湿意却汹涌的喷出来,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逼得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可没有用,一个巨浪掀过来,劈头盖脸,将他卷入浪中,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那浪又把他托起来。
谢知非双腿一软,跌坐在床沿边。
他想伸出手,去碰一碰那个人,却发现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哽咽着,在心里轻轻问一句:
淮右,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