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麻子脸的屋内多了一个年轻的小身影。
麻子脸似乎很高兴,武阳则拘谨得多。他立在一旁,不靠进桌椅板凳,也不靠近床。
“愣着干啥,你坐到榻上,我给你换换药。”麻子脸说了两三次后,武阳才小心翼翼选了个没铺褥子的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后才慢慢坐下。
“这是我屋,你不必如此拘谨。来,我给你看看。”说着,麻子脸就伸手去拉武阳的胳膊,准备看看他小臂的伤。
武阳猛地嘶了一声,随后下意识将一只手背到背后。
麻子脸的动作一顿,瞬间察觉出了什么。“你这里也有伤?”
“没……没有。”武阳微微垂下头。
“有伤可不能瞒着,给我看看。”麻子脸说完,不分青红皂白就拉住武阳的胳膊,一把掀开他的袖子。
不看不知,一看到上臂的青紫和肿块,麻子脸倒抽一口凉气。那些伤痕一片一片覆盖着,依据麻子脸作为大夫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伤口不仅仅是今日才有的。有些是旧伤上又覆盖有新伤,伤口形式也不太一样,奇形怪状,有的红肿,有的脱皮,有的已经结痂。
这哪里像是一个十多岁小孩的手,分明比他这个老头
子的手还糟糕。
“你这是……”麻子脸的手不由自主松开,不忍再捏住他的小臂。“这些伤是哪里来的?”
原本以为他脸上的伤已经很重了,没想到衣袖里还藏着这般重的伤势。
“都是之前磕着碰着的伤,不打紧。”武阳说着,尽力挤出一丝笑意。
“胡说!哪有磕碰成这样的。你才多大,身上就带这么重的伤!”说着,麻子脸指着小臂上的一处伤口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勒痕。”随后又指着另一处,“这是磨的。还有这里,这是个小刀口吧。”
见麻子脸说得一字不差,武阳重新审视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抿嘴点头,却始终沉默不发一言。
麻子脸微微叹了口气,没有急着上药,而是坐到一旁。“你若是告诉我这些伤口如何来的,我或许可以给你配药,让它们好得快些,你也免受些疼痛之苦。你这些伤,若一直不涂药,久而久之,这条胳膊就废了。”
“废了?”武阳满脸惊慌和诧异地看着麻子脸,颤抖的双唇出卖了他恐惧的内心。
“你不知道?这十指连心,除了胳膊,只怕是你这性命也难说哟。”麻子脸缓缓摇头,唉声叹气。
“这……这么严重!”
武阳咽了口唾沫,复看向自己的双臂,一双拳拳微微捏了捏。
这个小动作自然被麻子脸看在眼里,他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若是小伤,倒也犯不着我这个老头子亲自出手。可你这伤离奇古怪,危及性命。我也颇感兴趣。你若愿意给我试试,我配出好药就送给你,分文不取,你也算帮了我一个忙。”
“您给我配药,我还……帮了您的忙?”武阳十分诧异,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好事。
“那是自然,你是给我试药的,也算是出了力。不过你放心,我的药即便医不好,也没毒。”说罢,麻子脸便不再劝说,闭眼坐在一旁,翘着双腿等待武阳的回答。
麻子脸只觉得手腕被人微微触碰了下,他睁开眼,正好见武阳正抓住自己的手腕。
武阳撩开衣袖,将两只满是伤痕的少年臂膀伸到麻子脸面前。“这是我在矿山挑矿之时,被绳子勒伤的。”
说着,他指向另一个地方。“这是我在码头搬货,货袋落下来砸伤的。”
“这是我在一个员外家放牛,被牛踩到的。”
“这是我做木工时不小心,斧头刮的。还有这里是……”
武阳一连说了许久,将胳膊上的伤口来历一一讲明。麻
子脸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和探究,逐渐变得震惊,直至最后,他双眼微红地看着武阳,眼眶里泛着一抹晶莹。
“你……你到底要做多少份工?你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又不是牛马!”
武阳却笑了笑,脸上没有刚刚的无措,而是仰起头。“我做工是为了赚银子,不觉得累。只是身上带伤了,力气就不如从前了。如果前辈的药能治好,我可以给前辈付钱!”
麻子脸见武阳说起做工时,脸上毫无半分抱怨,反而十分坦然,麻子脸便知这一切势必是他自己自愿的。
“你做这么多活做什么,你家里没其他人了吗?”
“家里有母亲,还有一个妹妹,我要养活他们。母亲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让他们更辛苦。所以我要多赚些银子,要她们吃好的,穿好的。”武阳的脸上,重新燃起了一抹少有的笑意。
“你做的这些事,你母亲可知道?”
武阳忙摇头,“母亲只知道我在外面做木工,不知道我还在下苦力。前辈,你们去过十八巷,求你们千万别告诉她,我在外面做好几份工,她知道了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