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宅另一边,赏雨阁。
梅映雪跟着小婢女穿廊而过,走了许久的路,才将她带至此处。
阁中有人在作画。
四下风雨飘摇,吹得那人衣袂翩飞。
婢女带梅映雪到了地方,便止步,“梅小姐,我家公子就在亭中。奴婢就不上前了,您请。”
“多谢。”梅映雪谢过婢女,便迈步朝前走去。
卢玉彬今年二十有五,擅作词,好书画,是南州有名的才子。
梅太傅当初就是因为欣赏他的才学,才想招他做女婿。
卢四公子一袭白衣,却不修边幅,颇有些文人落拓的模样。
泼墨挥毫间,一笔便勾勒出青山绿水。
梅映雪上前同人见礼,“梅映雪见过卢四公子。”
卢玉彬没有理会她,继续挥毫作画。
轩窗没关,风雨吹得宣纸飞扬。
梅映雪站在他面前,“当日悔婚,是我有负于你,卢四公子若心存怨恨,只管冲我来。”
“冲你来?”卢玉彬随手扔了画笔,将刚刚作好的水墨画掀飞,“梅映雪,你就是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
梅映雪轻声道:“不是……”
“不是什么?你心里早有他人,若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又为何要答应卢家的求娶?”
卢玉彬这些时日只要出门就被人议论,心中怎能不怨。
卢家和梅家定下婚约的时候,卢玉彬知道梅映雪曾心悦沈家那个沈知洲,但他被梅映雪的才情所倾倒,不介意她心里有过别人。
甚至默许她为沈知洲守孝三年。
直到三年之期过了,才完婚。
可梅映雪早不悔婚,晚不悔婚,偏偏在出嫁那一日,宁可撞棺也不愿意嫁给他。
梅映雪哑声道:“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忘记他……对不住……过了那么久我还是做不到。”
“沈知洲真就那么好?他都已经死了,你宁可嫁给他的牌位,也不要我?”
卢玉彬把自己关在家里好些天了,不同人说话,不声不响的。
直到今日,见到梅映雪了,才问出心里反复琢磨的几句话。
梅映雪此刻没法跟卢玉彬说沈知洲还活着,毕竟她悔婚的那一刻,即便沈知洲死了,她也不可能再另嫁她人。
“不是你不好,是我……”
梅映雪把满地铺陈的画纸一张张捡起来,放到桌案上,用镇纸压着。
她早就想过,有朝一日见到卢家公子,无论对方怎么对她,她都要全盘接受。
可卢玉彬即便气愤至此,也没有口出恶言,更没有动手。
他只是问她:“沈知洲真就那么好?”
梅映雪在画阁里待了许久,把那些揉成团的画纸一一铺开,整理了放好,“是我有负于你,不管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她说:“你要恨就恨我,不要恨沈知洲,也别同自己过不去。”
“走!你走!”
卢玉彬把梅映雪赶走之后,一个人在画阁坐了很久。
有雨水飘进来,打湿了画卷。
梅映雪冒雨离去,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卢家前堂。
卢家家主原本以为沈家兄妹是陪梅映雪一起来解决悔婚之事的,没成想这两人还有这么大的事在等着他。
这兄妹俩在厅堂上坐了这么久,先前愣是一个字都没提及。
年轻人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
沈若锦比沈知安说得还直接。
卢家家主就是想装作听不明白都不行,他斟酌再斟酌,慢慢开口道:“两位何以见得梁王要谋反?”
沈若锦也不瞒他,“月前有南州的人跑到京城去告御状,说南州有私采铁矿之事,我与夫君路经此处,无意中发现矿山所在,失踪人口全在那里做苦役,南州是梁王的封地,若不是他主使,谁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卢家是几百年的名门世家,南州之地的主人都换了好几轮了,至今没人能撼动卢家的地位。
秦琅先前在追查人口失踪的时候,就发现卢家跟梁王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沈若锦有意借助卢家的势力来解决南州之事,先给出了诚意。
把话摊开来讲。
卢家家主喝了一口茶,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这里是南州,不是你们沈家兵力所在的西疆,若梁王真要造反,我等如何阻拦得了?”
世家在当地的影响再大,那也是对氏族和百姓,在绝对的兵力面前,根本就无法对抗。
卢家家主对梁王在南州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正是因为无法阻拦。
要是硬碰硬,整个卢氏一族都会覆灭。
沈若锦沉声道:“不去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