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旨,传沈家祖孙上殿觐见!”
内侍急奔出宫门高声宣旨。
瓢盆大雨把人淋得浑身湿透,春三月的一天,依旧寒意逼人。
沈若锦手捧两位舅舅的牌位跟阿公一起入了宫,余下众人依旧跪在雨中,但来传旨的内侍极有眼力见,赶紧让人给沈家众人打伞,让他们都别跪了,先到鼓楼下候着。
方才皇帝说的召沈家祖孙觐见,而非受审,虽然只有二字之差,但态度已有明显的转变。
秦小王爷闹这么一场,戏也不是白唱的。
再加上城中有这么多百姓为沈家英烈挂白幡、举挽联,声势闹得这么大,他们这些底下做事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对沈家遗孀稍微好那么一点。
沈老将军一路上都在自己推着轮椅,到了议政殿前那片台阶实在上不去,才让内侍帮忙推一下。
上完台阶,又被议政殿的门槛给挡在了外头。
两个御前侍卫把他们连人带轮椅一起抬了进去。
下跪行礼的时候,沈若锦都没有放下两位舅舅的牌位,“臣女沈若锦,参见皇上。”
沈老将军直接整个人往前倾,跪伏于地,“老臣沈毅,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毅是本朝名将,从前每次进京都是高大威猛、精神抖擞的模样。
哪怕是殿上跪君王,也跪的比别人更有气势。
而如今,他废了双腿,老态龙钟,俨然是个随时可能归天的老头儿。
殿上众人看了看沈毅,而后就把目光转到了沈若锦身上。
京城关于沈十的传闻,有很多。
有人说她命硬克长辈,所以才不得家中祖母待见,自小就被沈家接去了西疆。
有人说她相貌平平,一直无人求娶,才会答应下嫁出身寒门裴璟。
而且在她成婚,裴解元跟那个侯府庶女跑了,沈若锦当日改嫁给了原本的妹夫秦琅。
跌破人眼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令人应接不暇。
此次她解了西疆之危,一路把西昌大军赶回了王庭老家,更有传言说她是杀人如麻的女罗刹。
可诸位大臣真的见到了她,才发现她非但不是什么女罗刹,还是个美娇娘。
难怪秦小王爷愿意临场换亲。
他宁愿跑到御前告妻,都没想过要休了沈若锦。
秦琅回头看向浑身湿透的沈若锦,眼中闪过痛色。
这么大的雨,她在宫门前跪了那么久。
捧着牌位的手冻得青白。
他从前最不在意权势,可此时此刻,他看到沈若锦这样狼狈,心疼的要命。
此生从未有这样一刻,如此清晰地想:他必须要站的更高,才能保护沈若锦。
秦小王爷的野心,在这一刻疯狂滋长。
谁也没有想到,玩世不恭的秦琅,是为了一个人才想要走向更高处。
而此时,坐在至高之位的元嵩,居高临下地审视跪在殿中央的沈家祖孙。
一老一少浑身湿淋淋的,麻布白衣,素净非常,跟满殿身着朱紫色的大臣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
沈若锦全身上下一点装饰都没有,只用白布条束发,脸上的雨水不断地滴下来。
狼狈至此,素面白裳亦惊鸿。
元嵩扫过她抱着的两个牌位,是曾拼死救过他的沈如柏和沈如松。
皇帝一看到这个两个人的名字,三年前曾被西昌人所擒的屈辱记忆就随之翻涌而来。
元嵩的眸色顿时沉了下来,“沈毅、沈若锦,你二人可知罪?”
沈毅垂头道:“老臣知罪。”
沈若锦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君王,“臣女不知。”
同一件事。
同一个问题。
祖孙二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回答。
殿上众臣各怀心思。
元嵩再次开口问道:“何为知,何为不知?”
沈毅先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问于老臣,老臣自是有罪。”
老将军这话说的,已然达到了愚忠的巅峰。
饶是皇帝本来要沈家祖孙死,这会儿都得重新考虑考虑。
杀了这么忠的一个老将军,往后这些朝臣们该怎么想他这个皇帝?
元嵩听罢,把目光落在了沈若锦身上。
沈若锦道:“秦琅因我数次犯险,险些命丧西疆,的确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不好。但此乃家事,无论如何都够不上罪行。至于杀都护,抢兵符,带兵击退西昌大军也是事急从权之举,最终结果是我大齐胜了西昌,一雪前耻。臣女不知犯了什么罪,是斩杀奸佞有罪?还是保家卫国有罪?还是我姓沈就有罪?”
“沈若锦!”元嵩沉声道:“你放肆!”
李相见状,立刻站出来怒斥沈若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