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与不良人处理尸体时,蒋沉刻意地躲到了院中,静静等候。
孟得鹿安排好了钟府上的众人各司其职,却特意追了出来找他,“‘讲不服’,我有句要紧的话要和你说,咱们借一步。”
蒋沉略一迟疑,还是顺从地跟着孟得鹿走到僻静角落,“请讲。”
孟得鹿低声道:“刚才钟卢氏难产,情况凶险,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便交代给我一句遗言,说她一生只做过一件亏心事,就是为了嫁入豪门,隐瞒了自己曾经被歹人奸污的事实,但她的自私却坑害了一位好人,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报应……我想,她说的那位好人一定是你,所以这句话,我一定要替她转达给你!”
蒋沉的心口一撞,霎时红了眼圈,若是以往,他一定有千言万语要絮叨给孟得鹿听,但现在不同了,自打她从马球场上离开,虽然只隔了一两个时辰,但对他来说却像有三百年没见,心底说不出得陌生。
孟得鹿朱唇轻颤,似乎也在为难该怎么向蒋沉解释。
在她身后,钟苑东书房的窗子开着,书架上一只玉碗正在阳光的照射下现出彩虹流光,穿过窗棂闪耀着蒋沉的双目。
原来,她随口提到的“彩虹碗”竟是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
回过神来,眼前的人越发高不可攀,蒋沉完全顾不得再听一句她想说什么,只拘谨地行了一礼,抽身而去。
深夜,不知第几次从沉醉中被厨房里耗子打架的声音吵醒,他突然想起自己买来的那只粗陶“彩虹碗”还在厨房里搁着,生怕也被耗子打翻,连衣服也顾不得披,忙翻身下床去收。
醉意正浓,他两眼发花,看东西都起了重影,耗子也欺软怕硬,偏站在他那宝贝似的粗陶碗边挑衅,他没好气地挥手去哄,却不偏不倚一巴掌把粗陶碗扇落在地!
那碗还算结实,只摔下两瓣碎片,看着破碗,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平康名伎竟然是侍郎之女,蒋沉胸口又燥得难受……
自从小孙女一出娘胎就命丧黄泉,偌大的钟府庭院就变得格外宁静……
丈夫钟苑东总是推脱公务繁忙,借口躲在公廨里过夜,儿子钟望鹏也变得不爱回家,经常和朋友在酒楼饭肆通宵饮酒,醉了就往桌上一趴睡死过去,醒来再接着借酒浇愁。
儿媳卢言真更是日夜紧闭门窗,足不出户,把自己的卧房封成了一座“活死人墓”。
就连府上的家仆也在尽可能地回避着自己,汪芷年能够感觉到,全府上下都在暗暗责怪自己的固执“治”死了刚出生的小孙女。
但众人越这么想,她越要理直气壮,“那丫头本来就先天不足,不好活,我绝不能由着旁人文过饰非,把所有的罪责全赖到我的头上!”
檀香的气味让她心里平静了许多,她按部就班地念佛抄经,并将和着鸡血抄好的经文贴在房间四角,准备入睡。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她问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她好奇地拉开门闩,一条手巾迎面而来,死死掩住了她的口鼻,她浑身一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整个人都被放置在浴盆之中了,她想挣扎,想喊人,浑身却在迷药的作用下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来……
一个黑影从身后靠拢过来,她害怕得浑身战栗,对方却似乎并不想伤害她,只是轻手轻脚地解开了她的头发,充满怜爱地抄起一把乌木梳子,轻轻地为她梳理起头发。
黑影先是把她的头发从中间平分,在头顶两侧各盘成一个髻子,又从髻子中各抽出一绺头发自然垂下,这种发型因为形似“丱”字而被称为“丱发”,是坊间女童最常见的发式,只是用她这花白的头发梳起来却有一种违和的诡异……
黑影却好像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便把汪芷年的脸扳向着镜子,想让她也欣赏一下自己的尊容,汪芷年却在镜中看到了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是你!”
汪芷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还是喊不出声来,黑影却顺势将一团东西塞进了她的口中!
口中一阵苦涩,一把不知是什么的粉末呛进喉咙深处,她忍不住一咳,细密的粉末立刻在她身体里飞扬起来,一半冲进鼻子,痒得她涕泗横流,一半吸进肺管,让她胸口针扎似的疼。
墙角飘过一股熟悉的焦香,接着,又是一把带着余温的粉末塞进了嘴里,汪芷年想起来了,这是烧灵符的味道!
粉末把咽喉堵得越来越实,她一阵窒息反胃,一股黑烟从口中喷射出来,像《山海经》中可以口吐乌云的奇灵异兽。
黑影似乎并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忙一手卡住她的颌骨一手探进她的口中帮她掏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过后,喉头豁然开朗,她贪婪地呼吸着,享受着劫后余生的舒畅!
黑影轻轻拉起了她柔弱无力的胳膊,从腰后抄出一把尖利的小剪,只轻轻一豁,她汗衣的袖子就应声开裂。
汪芷年上了年纪,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