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发现自己中毒之后,为什么那么急着去见野良,她又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告诉野
良?
从裙带系扣上的血迹来看,梅如应当是在吐血之后才特意换上了那条裙子,那裙子对她
而言到底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
梅如又为什么要在咽气前特意扯掉自己的裙子……
脑海里好像养着一群好奇的金鱼,一连几日争先恐后地吐着疑问的泡泡,顶得孟得鹿太阳穴痒痒的,可是在殓房里,她和蒋沉翻遍了那条裙子,除了只觉得那料子沉甸甸的之外,再没有别的发现。
时下已经是深秋,漫香那柄双面绣的锦鲤小扇却从不离身,纵然不用它扇风也要天天将它别在腰间,像是一种极别致的装饰。
她也听说了梅如惨死的消息,不由从腰间抽出小扇,抚着上面的锦鲤感叹起来。
“这扇子还是梅如亲手给我绣的呢,双面凸绣,正面看是一景,反面看又是一景,一画藏于一画间,除了她,整个长安城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位这样有本事的绣娘了,没想到东西还新,人倒没了,真是人生难料,世事无常啊……”
漫香话音未落,孟得鹿却一激灵站起身来,懊悔地直拍额头!
“我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漫香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孟得鹿顾不上回答,已经一口气冲出店门,又向县廨冲去。
夜色初降,兄弟们都已经散衙回家,只有蒋沉当班值夜,他依着孟得鹿的提议,又把梅如的裙子取了来,孟得鹿把裙子在案上铺平,手贴着裙面细细一摸,眼神中的笃定又多了三分!
“从梅如房中用过的线轴来看,她平时刺绣用的最多的颜色是红色,可我检查过她的衣柜,衣裙上红色的绣花并不多,那那些红色的丝线都去了哪里?”
听了孟得鹿的问话,蒋沉又去看向案上的裙子,只见那裙子的配色本是五彩斑斓的,虽然也用了些红线,但只是隐约点缀,并不显眼。
正疑惑间,孟得鹿已经从发间拔下细簪,从裙角豁开一处线头用力一扯,裙面上精致的花纹开始渐渐脱落……
随着裙面上脱线的面积越来越大,蒋沉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失去了各式花色的掩饰,梅如的裙面上只剩下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刺绣文字,白底红字,如同一篇伸冤的血书!
原来,梅如将一个天大的秘密先用红线绣在了自己的裙子上,又用其他花色的丝线在外层叠加刺绣,作为掩盖,是谓“一画藏于一画间”!
蒋沉挑明烛火,和孟得鹿一起细看那裙上的文字……
人的妆容是一本账,所有的亏心事都写在里面——灯下的秘密过于骇人,二人沉默着,生怕多呼出一口粗气也会被墙角的秋虫偷听了去。
但仅凭目光交融,二人也足以领会彼此的心意。
蒋沉轻轻地拍了拍孟得鹿颤抖不止的手背,重重地眨了眨眼,示意她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她应该先抽身退出,一切后果由自己一人承担。
孟得鹿却反手紧紧抓住了蒋沉的手掌,决然地凝视着他,用目光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他的庇护,誓要和他同进同退!
他们默契地知道,这一次,他们要斗的绝不是浅水里的虾蟹,而是深渊中的恶龙!
他们默契地恐惧,却又默契地没有分毫怯意……
最后一滴蜡泪流尽,烛火也灭了下去,却有几只萤火虫从窗口飞入,绕着他们团团飞舞,为他们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他们的一双手就这样久久地握着,忘记了分开……
这日午后,漫香听说有人从南方带来了一批少女,别家店里的老板娘都赶到渡口去为店里选拔新人了,可她正忙得走不开,又怕去晚了模样好、有资质的先让别人家抢走了,便让孟得鹿替她跑上一趟。
孟得鹿欣然应允,马上出门,不出半日便带回四名少女,却个个其貌不扬。
珉娘命四名少女站成一排,挑选牲畜似的挨个挑起她们的下巴,把玩着她们稚嫩的脸庞,嫌弃得直咋舌。
“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一把没抱紧,把你掉进耗子窝了?要不你怎么长了一排耗子似的大板牙……”
“人家是脸上长着鼻子,你这是鼻子上长了张脸啊,这鼻子大的,捉迷藏的时候能藏下三个人吧……”
“你脖子呢?天上掉下颗扫把星,把你的脖子砸到腔子里去了?也好,想上吊都找不到地方拴绳!”
“呃……看一眼你这大饼脸我就撑得胃疼,连晌饭都省了!”
四名少女被珉娘损得低下头委屈抽泣。
孟得鹿忙上前安慰,“人的相貌都是爷娘给的,既然不是自己所能选择的,又何必为此焦心?来日,我帮你们设计些适合的妆容,扬长避短,就可以和珉娘姐姐一样漂亮了。”
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