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妹妹,白镜立刻下定了决心,但他也不愿意当着全长安城妇人的面为自己招惹众怒,
于是又小声凑到蒋沉耳边道:“老大,不能惯着这群小娘们儿,要不咱们以后还怎么在街面上办事!”
蒋沉无奈叹气,“现在是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白镜急得直跺脚,“老大,阿白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咱们兄弟这几年的情分还比不上一个不良帅的头衔?我说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老大!”
兄弟们闻言齐刷刷望向蒋沉,人人眼中都有一股强压的怒火,不喷向对面的女人们便要喷向蒋沉了!
蒋沉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那九十九枚铜板,牙缝间终于迸出一个字。
“冲!”
不良人立刻冲破拦路的平康坊女子,趁乱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平康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白镜趁机低声嘱咐身边的兄弟,“去,抢那物证!”
孟得鹿被乱跑的人群挤倒在地,仍将那物证死死护在怀中。
一名不良人向她直冲过来,和她争抢起那物证,几次争抢不过,那不良人立功心切,竟抽出腰间的佩刀向她砍下来!
一声唿哨,眼前闪过一片金器相撞的火星!
一柄残月刀飞旋而来,将那不良人的唐刀砍出一个缺口,又远远飞走。
在整个长安城只有一人使用这奇怪的武器,众不良人不必回头,脚下便不自觉地分开两列,让出一条路,任凭野良大摇大摆走进人群,鄙视又挑衅地向蒋沉瞥了一眼,便扛起了孟得鹿转身离开。
腰间穿铜板的麻绳不知被谁扯断了,铜板丁零当啷地散落了一地,蒋沉却呆呆地看着野良和孟得鹿的背影,忘记了去捡……
野良一路把孟得鹿扛回蕉芸轩,扔下人叮嘱,“反正漫香不在,你们今天索性关了店门,
免得那些披官皮的找你们麻烦,我留个兄弟在门口,有急事可以找我。”
孟得鹿却从柜台下翻出个包袱皮,把那物证白绢往身后一背,“不行,我现在有件顶紧急的急事,片刻不能等!”
“你要干什么去?”
“敲登闻鼓!”
孟得鹿话一出口,就连野良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魏晋以来,诸多朝代都在朝堂外设有登闻鼓,用来听取臣民的谏议和民间的冤情,大唐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那登闻鼓却并没有孟得鹿想象得那么好敲!
野良担心地提醒,“只是击鼓鸣冤是民告官,无论输赢都要先挨上十杖杀威棒才允许递状子,就你这娇弱的小身板,只怕连三棒都经受不住啊!”
孟得鹿咬了咬牙,“就算是钢刀加颈,我也要去!”
野良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劝她也是白费力气,索性陪着她一起前去。
有了野良相伴,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二人很快便到了含元殿外的登闻鼓前。
径宽八尺的登闻鼓架在一人多高的红漆鼓架上,像一位最铁面无私的判官高高端坐着,冷漠又不失睿智地俯视着芸芸众生,鼓下有一条两尺宽的石板,正是挨杀威棒的地方。
孟得鹿用袖子拂去了鼓槌上的蛛网,踮起脚尖,挥起臂膀正要狠狠敲向登闻鼓,手臂却被人凭空捉住,她手腕一麻,鼓槌就从手中掉了出去。
接着,一只大手接住那鼓槌,重重一敲,尘封了多年的登闻鼓像天雷一般轰鸣起来,震得她耳膜生疼!
鼓上积年的尘土扑簌簌地落下来,像一场早到不像话的初雪,待眼前的烟尘散尽,她才看清野良那张泰然自若坏笑着的脸……
刚才,是野良抢过鼓槌,替她敲响了登闻鼓!
杀威棒计数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明明只是十个数字,听到孟得鹿耳朵里却像成百上千一样难熬。
好容易熬到了十下报完,她急忙上前扶起趴在石板上的野良,鲜血已经顺着裤管流到了鞋底,野良每踉跄一步,便会留下一只鲜红的足印。
不觉间,孟得鹿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我欠你的太多,不知该怎么报答……”
“我一辈子干的全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倘若将来有了儿子,问起我前半辈子都干过些什么,倒让我没法答对了,有时候想想,大丈夫活一世,总得干过一件能传给儿孙听的事情吧?有了今日这一遭,以后我便能拍着胸脯吹个大牛,你阿爷我敲过皇宫门口的登闻鼓,进过皇宫!”
野良说着,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胸脯,笑意中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剧痛……
挨过杀威棒,二人被带进了含元殿,隔着珠帘,二人匍匐在地,向女相令狐盼详细陈情。一日后,朝堂里便传出消息,令狐女相亲自下令,命监察御史徐喻监督万年县县令重审
黄漫香一案!
万年县廨中,孟得鹿把长长的白绢当堂铺开,又把几日来的发现和推演一一陈述,为了不连累蒋沉,她刻意隐瞒了他偷带自己进入殓房检查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