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局(1 / 2)

案妆 薰贝珍 1012 字 2个月前

崔国南身边,一名身着翡翠绿便袍,腰间别着一块雕着朝日出海玉佩的年轻男子悠悠起身,孟得鹿只消一眼便从他那张倒三角脸和一双三角眼中看出他定是崔国南的儿子,崔晔,崔半晟。

今晚是崔国南寿宴,所有赴宴者都刻意穿着便服低调前来,以极力表示此宴只述私人交情,绝不掺杂官场利益,靛蓝色天生三分旧,穿在瘦骨嶙峋的崔国南身上自显一派抱朴素含真的风骨,但翡翠绿却在意气风发中透出刺目的攻击性,再加之崔半晟身形高挑,四肢修长得有些夸张,被那翡翠绿一衬,越发显出螳螂似的机警。

他向父亲微微欠身,声音温和恭谦,“阿爷,儿子听闻那流光虹景玉碗碗如其名,在烛光下会显出彩虹七色,若在灯下旋转,更是流光溢彩,妙不可言,今日有幸一见这稀世珍宝,可否让儿子开开眼界?”

崔国南神色稍缓,捻着半黑半白的山羊胡须的手指又活泛起来,用目光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

崔半晟转向漫香,“请老板娘将烛火挑得亮些,再搬来两只高凳,请出两位妙人站上高凳,高捧玉碗旋转起舞,供大家灯下一观奇景,可好?”

漫香隐隐觉察危机,急忙摇着小扇阻拦,“崔公子,万万不可!这群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倘若失手跌了这稀世之宝哪里担待得起啊!”

“老板娘过谦了,蕉芸轩内舞伎舞艺炉火纯青,莫说轻轻一只玉碗,便是千斤压顶也能泰然自若,”崔半晟转而看向众舞伎,“今日喜逢家父寿诞,不知哪位妙人愿意送上彩头?崔某自有重赏!”

漫香正用目光暗示众人不可应声,孟得鹿已纵身一跃,跃入席间!

漫香急得直眨眼,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了,但为时已晚,崔半晟朗声大笑,“好!还有谁?!”

众舞伎都低了头,不再应声,崔半晟挂着笑容的脸微微冷了下来,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既如此,那崔某就要点人了……”

“奴家献丑!”

崔半晟话音未落,荷亦上前一步,站到了孟得鹿身边。

孟得鹿心下一凉,荷亦嗜舞如命,本又在潜心研习赵飞燕的掌上舞,勉强可在狭小的高凳上起舞,自己却从未应付过如此刁钻的局面,这一战必输无疑!

但她已无退路,只得小心翼翼站上高凳,手捧玉碗举过头顶,迎着烛光旋转起舞,但不消半刻,她便头晕目眩,两眼一黑!

就在她马上要栽倒时,一条木棍般的硬物在腰间猛地扫过,她仿佛摸到救命稻草,借力调整重心,复又站稳。

当眼前的暗黑褪去,她才看清方才竟是荷亦急中生智,以金鸡独立之势原地打旋,一条腿像鞭子似的挥舞过来,将险些落凳的自己“抽”回原位!

众人一片惊呼,五分赞叹,五分遗憾,赞是的荷亦舞技高超,憾的却是孟得鹿手中那只眼看就要被打破的玉碗又被捧牢了。

崔半晟耍的是一场众人心知肚明的古董行老伎俩——当所谓的“孤品”同时出现了两只,只消随意打破一只,剩下的那只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品,尤其是被崔国南这种德高望重的人收藏在手,便没有人会在意其到底是真是假,只会身价百倍,只是当着甄、贾二位官员的面,崔家人不便直接动手,才需借着舞伎之手摔破一只。

同样的道理,众舞伎自然也明白:当两只碗有一只被打破,剩下的那只成了独一无二的真品,被摔碎的那只却更成了“死无对证”的“真品”,所以,无论谁的碗被摔破,送礼者都绝不会承认自己的是赝品,只会迁怒于舞伎学艺不精,连累自己赔了玉碗又丢了脸面,日后少不得刁难苛责,崔半晟此计一箭双雕,既得了宝贝,又将甄、贾二位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不动声色地转化成了舞伎之间的你死我活,坐收渔利,谁也不得罪。

所以方才面对崔半晟的提议,众舞伎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想自招灾殃,而孟得鹿自告奋勇跌入席间更非自愿,却是有人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入了这场生死之局!

见有姐妹入场,荷亦未及犹豫便紧跟其后,下意识跳入战局!

在平康坊内,客人与舞乐伎之间的关系好似猫鼠,甚至不乏客人动动手指便可对她们生杀予夺,为避免有姐妹日后遭受甄、贾二位官员磋磨,她能想出的应对之法只有“耗”——这一局,她把宝押在了众人的体面上,今夜是崔国南的寿辰,众人再各怀鬼胎也总得维护表面人情,不能把局面弄得太难堪,而她们就如同被猫把玩在掌中的小鼠,仅能凭着一丝强烈的求生之念咬牙耗下去,耗到众猫对她们失去耐心与兴趣,也许便能放过她们,另寻他法。

而在整个蕉芸轩中,也只有她有这般能力控制场面,将这场“斗舞”一直“耗”在平局局面,不分上下。

果然,两名舞伎迟迟不分胜负,众宾客渐渐没了耐性,暗暗打起了哈欠,甄、贾二位官员也看出了荷亦有意拖延时间,便带头往对方的舞伎高凳上扔起彩头,表面是打赏,实为干扰对方早落下马,众人更是击掌起哄,令二人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