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角力(1 / 2)

案妆 薰贝珍 1245 字 2个月前

熟识蒋沉的人都知道他腰间长年用麻绳拴着一串铜钱,却没有人知道那串铜钱的来历与用途,更没有人知道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深夜里,他都会小心翼翼地将那串钱取下,默默地数上一遍又一遍,直至每一枚铜板都被盘到锃亮。

距离发生了“那件事”,他不得已背负前科、忍辱负重沦为不良帅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前,他刚一上任便破掉了一桩陈年悬案,县令钱进岱看出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暗示只要他破掉一百桩大案便替他上书陈情,申请一纸落籍批文,脱落贱籍,回归良籍。

三年来,每破掉一桩大案,他便在腰间系上一枚铜钱,提醒自己离“重新做人”还有多远。

这一夜,他又解开了麻绳,郑重其事地串上了一枚新钱,再来来回回数上三遍,直至完全确认那是不多不少整整的一百枚!

现在,他终于破掉了第一百桩大案,可以再实现年少时的雄心壮志了!

但思来想去,他又觉得不够安心,生怕钱进岱忘了他们的约定,便打了几两好酒,买了几样小菜,趁黑摸到了钱进岱的书房。

“不浮啊,进来吧……”钱进岱正在灯下书写,听到敲门声便知道来者是谁。

“不浮”是蒋沉的字,他们蒋家也算世代清白,当年阿爷读了半吊子书,便给他起了个听起来跟谁都在叫板的字。

“阿蒋,阿蒋……”蒋沉放下酒菜,谦卑地叉手行礼。

钱进岱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把文书在蒋沉眼前展了展,“不浮啊,本官是真没想到,老赖碎尸案你破得这么快,不过,本官也不慢哪,你看看,报功的文书都给你写好了,明日一早就派人快马加鞭上呈刑部,不浮啊,你的苦日子出头了!”

蒋沉将带来的酒菜布在桌上,钱进岱拉他入席,他却坚持待钱进岱先落座,自己才欠着身子捡了一条椅子边虚虚地坐下。

“阿蒋承蒙明府照顾三年,感恩不已,铭记于心,哪里有什么苦日子,明府,阿蒋敬您一杯!”

钱进岱痛快的杯举一饮而尽,“自从你上任万年县不良帅以来,咱们县再无陈案,本官本来想借着你这股东风青云直上,没想到本官没升,你倒先升了,本官是真舍不得你走啊!”

见蒋沉明显地紧张了起来,钱进岱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开玩笑呢!本官哪能耽误年轻人的前程,又哪能耽误我大唐的人才啊,他日你遂了凌云之志,不把我这老上司忘在脑后,便不枉我们相识一场了,一句话,苟富贵,勿相忘!”

蒋沉一颗悬着的心重又落回肚中,这才大着胆子与钱进岱推杯换盏起来,直至壶中酒见了底,眼盯着钱进岱把报功文书盖上了官印,封进了信封,才忙不迭起身告辞。

蒋沉前脚刚一出门,钱进岱脸上的笑意便烟消云散,随手将方才封好的信封放在烛火前付之一炬——

前日,他将老赖的案宗呈报给了刑部,谁知却很快收到了刑部密令:近年来,民间多有人以“娘子会”为幌子,表面组织妇人结拜互助,实则暗行邪教洗脑之勾当,胁迫怂恿妇人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老赖碎尸一案便似与邪教有关,若任由此等歪风邪气肆虐,必成大患,因此刑部密令长安、万年两县县令暗中调查,早日捣毁邪教,以护大唐平安。

他年过五十岁才混上个县令,若一步步慢慢熬,只怕熬到死也难成大气候,但俗话说乱世造英雄,倘若他能抓住眼下的机会比隔壁的长安县抢先捣毁邪教,便可居此奇功一步登天!

在这种时候,他需要得力的人手,所以断不能放蒋沉离开……

众舞姬起床练晨功时,月亮还没从晨光中完全隐去。

从窗子里看出去,蕉芸轩门外一夜之间搭起了一座一人来高的舞台,工匠往来忙碌,漆匠正一笔一划地描绘着一块金漆招牌:“惊鸿会”。

对门的赌坊也挂起了一串新牌子,上面一一写着蕉芸轩众舞伎的名字。

楼梯间,不满的哈欠声此起彼伏,众舞伎七嘴八舌地告诉孟得鹿蕉芸轩以舞艺名冠京城,如今店内头牌之位空悬已久,漫香一拍脑袋,索性决定开办一场舞艺大赛,名为“惊鸿会”,在蕉芸轩门外公开搭台比舞,由全城百姓投票竞选头牌。

一时间,全长安人皆对这场平康坊第一香艳盛事翘首以盼,赌坊“回头路”也跟风开起了赌盘。

后院早已摆好了一张一掌宽的板凳,都知婵夕命睡眼惺忪的众舞伎脱掉绣鞋,赤裸双足,以金鸡独立之姿并排站在长凳上,点燃一根线香计时。

为防众人偷懒耍赖,她又抱来一摞粗陶碗,沿着板凳四周摔碎,若有人先撑不住掉落下凳,双足必然被碎陶扎破,受伤事小,耽误了“惊鸿会”比舞却是天大的损失。

一众弟子累得浑身筛糠,叫苦连天,那名新来的叫孟得鹿的少女更是半只脚掌都空悬在长凳之外,身体像秋风中的枯叶一般左摇右摆,随时可能坠下长凳,却仍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婵夕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