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停尸房阴冷瘆人,一具具尸体整齐排列,全是赵老板车队的人。
最小的一具尸体就是赵老板不到一岁的儿子。
小小的孩子在大人尸骸堆里,简直小得可怜,原本狭小的木板床,对他来说都格外宽大。
沈草看着安静沉睡的孩子,心间一疼。
这么小的孩子都杀,凶手真是丧心病狂。
问汤县令:“凶手找到了吗?”
这凶手该找出来千刀万剐!
汤县令道:“初步断定是清风谷的山匪干的。”
“清风谷距此多远?”沈草又问。
“两百多里。”
沈草又问:“你们勘查现场,凶手是等候在路边伏击车队的吗?”
“对。”汤县令又答。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自己是一县之长,是地方父母官,而面前这位只是一个毫无权势和地位的小小奶娘。
他理应比她强势得多才对。
但在两人一问一答之间,似乎身份都进行了一个调换。
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而自己得恭恭敬敬回答她的问题才是。
这感觉让汤县令觉得有些微妙。
他还从来没有在其他女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威压。
他稍一迟疑,沈草就看了过去
。
汤县令就看到了一双明澈如水的眼睛。
不由呼吸一滞,话语脱口而出:“对,是伏击。现场道路两旁的草丛都有倒伏的痕迹,证明土匪在此潜伏了不短的时间。”
沈草道:“二百里的距离不算短,就算正常骑马也得一天,他们又怎么能够提前预知赵老板的行踪?
再有,道亦有道,江湖其实是最讲规矩的地方,土匪求的是财,绝对不会在抢了货物之后还把人全部杀了!
并且,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不合江湖道义,所以,这起案子不是山匪做的!”
说完,沈草轻轻换了一口气,脑子里又有一些疼痛。
“盗亦有道”、“江湖道义”……
这些话是谁说给她听的?
汤县令微微一惊,脱口问:“栗娘子怎么知道江湖上的规矩?是谁告诉你的?”
沈草闭了闭眼:“我想不起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不是清风谷的土匪干的!
那帮土匪如果真的做下杀婴这种禽兽之事,除非他们立刻解散清风谷,立刻跑路,隐姓埋名隐居起来,否则,江湖上的侠义之士一定会出手将他们剿灭!”
她抬头直视汤县令:“这桩案子,必定是内外勾结做下的,凶手不是赵老板的
仇家就是与他有利害关系的人!”
“请汤县令好好查一查再定案!”
汤县令呆呆的盯着沈草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周府里,周老夫人想来想去始终不放心儿媳。
今天儿媳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
于是在儿子带着沈草出门之后,周老太太便过来儿媳的院子了。
“怎么样?栗娘子不在,你们忙得过来吗?晨姐儿吵不吵?”
袁少奶奶勉强笑着:“没事儿的娘,姐儿很乖的。”
青枝也赶紧上来道:“还有奴婢在呢,不一定非要栗娘子不可。”
周老太太看出他们主仆俩眉目间都有些不自在,便直截了当对儿媳说道:
“你就老实跟我说,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袁少奶奶抿了嘴,让青枝下去了。
好半天终于开口:“娘,能不能让栗娘子走?我不想栗娘子再在家里。”
周老太太没吭声,就那样盯着儿媳,目光中有些失望。
袁少奶奶嘴张了张。
这些话她不说,会把自己逼疯的:“栗娘子相貌不差,人品气度也好,不该委屈在我们家做奶娘。”
“我们不如给她找个好人家,让她后半辈子有自己的家,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周老
太太眼神冷肃下来:“什么安身立命之所?你说清楚一点。我老了,心思不如你们小年轻转得快,也不如你们心眼多,我只知道有恩要报恩。”
袁少奶奶终于肯承认:“我怕她继续留下来,夫君会……”
“我对你很失望。”周老太太打断她:“你对你夫君还是不够相信!”
袁少奶奶嘴张了张,咬紧了唇,眼圈渐渐红了。
周老太太叹口气:“将来你是要执掌周家中馈,替我儿撑半边天的,不该这么小肚鸡肠,钻在一个妒字里面就出不来!”
“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把管家大权交给你?”
袁少奶奶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在了周老太太面前。
“娘,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