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宫宴上的人是何种心思,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歌舞升平宾主尽欢。
龟兹过来的两位公主,热娜和阿依还亲自下场为大周朝的皇帝和大臣们表演了一场舞蹈。
鲜艳的裙裾、长长的小辫、柔软的腰肢、迥异于中原的少女风情让满殿看得目眩神迷。
这边觥筹交错轻歌曼舞,而距离皇宫四五条街之外的康宁王府旧宅里却是昏暗阴沉冷风嗖嗖。
合家团圆的日子里,何其善无人可以团聚,只能到灵堂守着母亲的棺椁牌位,
一边往火盆里添着纸钱,一边小心照料着棺材底下那盏油灯。
都说这盏油灯照亮着逝者通往阴间的路,
如果灯熄灭了,逝者会在黄泉路上迷失方向。
何其善不吃不喝无知无觉,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烧纸钱和照料油灯这两件大事。
纸钱要一张张小心启下,理好铺平才送进火盆烧,绝不允许有粘连或破损的纸钱烧给母亲。
外面零星响起的鞭炮声和烟花爆竹声越发把康宁王府衬托得空旷而寂静。
所以当有人的脚步声过来的时候便听得格外清晰。
何其善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已经不关心来人是谁了。
他母亲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都已经打算好了,等把母亲下葬,他就在坟墓旁结庐而居,永远陪伴着母亲。
身边暗影浮动,一个身影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节哀,”那人说了一句。
一只手伸了过来,取过他旁边的纸钱,也
慢慢的往火盆里添。
“你母妃还算好,还有个完整的葬礼,”男人慢慢的说着话,语气里也是说不出的惆怅悲痛:
“你知道吗?本王母妃也死了。”
何其善手微微一顿,
厉泽仕道:“你母妃去世,你还能给她设个灵堂,还能堂堂正正的祭拜她,
你还能给她烧纸钱,她黄泉路上还有钱用,
你还能给她点长明灯,她至少能看得见去的路,已经比我母妃好太多了。”
“本王母妃死了,本王什么都不能替她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一床草席裹着就抬出宫去了!”
何其善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五官俊美,和厉泽安有些像,只是长年泡在美人堆里,消耗得有些过了,导致眼底微微青黑,不如他哥哥厉泽安那么有精气神,
又因为失宠失势,使他看起来阴森而烦躁。
正是二皇子厉泽仕。
厉泽仕继续说道:“本王母妃十六岁入宫,伺候我父皇二十多年,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她身边连一点陪葬都没有,而我这个做儿子的,甚至不能为她流一滴眼泪,更不能为她烧一点纸钱,你说,身在皇家有什么好的?”
何其善没有吭声。
他等着厉泽仕摊牌。
果然就听这人问道:“何其善,难道你不恨吗?”
何其善垂下眼眸,火盆里的光映射进他的眼珠里,一小团火焰燃烧在黑幽幽的瞳仁里,灼亮得惊人。
就在二皇子以为何其善不会开口的时候,何其善说话了:“
恨啊,怎么不恨?”
“我恨厉泽安,恨沈阁老,恨沈家小姐!”
“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寝其皮!但我有什么办法?”
他转过头来对着厉泽仕低声咆哮,一双眼睛渐渐猩红:
“我有什么办法?我就只是个小大夫!一辈子学的都是怎么救人!从来没有学过怎么害人!我怎么报仇?”
何其善声音淬着血凝着冰:
“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权力,没有财产,我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连一把重点的刀都拿不起来,恐怕还没冲到人家五步之内就会被人打倒了,我要怎么报仇?”
“那些东西你是没有,可我有啊!我可以帮你啊!”
厉泽仕满脸兴奋的看着他。
真好!
厉泽仕一直以来最大的依仗其实是朱白湘,
是母亲秦贵嫔用自己的身子替他铺平了朱白湘这条路,
可惜现在母亲死了,人走茶凉,朱白湘倒戈相向,
厉泽仕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希望,
可这个时候,上天把这位何大夫送到了他面前!
他再不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他就可能真的一败涂地再也起不来了!
“你我联手如何?”厉泽仕循循善诱。
“不管你以前对本王观感如何,至少我们俩现在有共同的敌人!
咱们的母妃都直接间接死在他的手上!咱们俩与他都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