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打仗打了大半年,北边还能剩下什么?
因而,城门虽然开了,但京城的百姓依然有不少被冻饿死,正在秦岳焦头烂额之际,戎人南下了。
那些戎人最初只想劫掠一番就走,并没有占据大秦的打算,但当他们在进入大秦之后如入无人之境,也就不可避免地升起了占领这片土地的念头。
秦岳登基半年后,京城再度易手,被戎人占据,而秦岳则带了人,逃亡江南。
接下来的十年里,戎人和大秦百姓征战不休,最终划江而治。
长江以北是戎人的天下,原本的大秦百姓被当成牲畜奴役,而在长江以南,秦岳带着手下将士占据了一个省,又有人扶持赵王子嗣占据了一个省,还有武将直接带着兵马占了某个省,更有沿海商会组织起来,占了沿海两个省……
整个江南支离破碎,怕是迟早有一天会被戎人彻底占领。
这种种消息,秦昱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但他也亲眼见证了一些事情。
他看到少女妇人被戎人强占,看到大秦百姓在戎人治下全无尊严,更看到戎人因为一言不合,就将普通民众的头颅砍下。
秦昱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当初为了扳倒萧贵妃和睿王秦曜,他手上也曾沾满鲜血,但如今这异族滥杀无辜的景象,却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被鲜血染的漆黑,精美的庭院全都被戎人占据,留下的官员纷纷学习戎人语言……
不知不觉间,京城已经成了戎人的地盘。
秦昱死的时候并未不甘,甚至存着看秦岳笑话的意思,但以魂魄状态在这世间飘得久了,他却是越来越不甘,愧疚更是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如果他没有跟人争地位,弄得朝堂不稳,有没有可能那些百姓,就用不着遭遇眼下的这一切?有没有可能大秦的江山,就不会易主?
不能与人说话,不需要吃饭睡觉,秦昱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思考,渐渐地,这愧疚又淡了。
其实,大秦早已千疮百孔,这样的事情迟早会发生,只是以前身在局中,他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罢了。
秦昱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不如一开始凝练,变得越来越淡,不知不觉中,他死了已经整整十年。
这日,他飘在王府的花园里,看到占了自己的王府的戎人的妻子在花园里摆宴。
昔日被捞的干干净净连根鱼苗都没剩下的池塘里重新养上了锦鲤,种上了荷花,一群莺莺燕燕穿的花红柳绿在其间游逛,戎人的语言不绝于耳。
看着脚下的池塘,秦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王妃。
那人要是看到这一池荷花,也许会一个猛子扎到池底去挖藕?
虽然父皇将这个傻子赐婚给自己之时不怀好意,其他人也都在看笑话,但她对那些一无所知,说起来还真不曾对不起他,倒是他没有当好一个丈夫。
“你们听说了南边的事情没有?那个被我们赶到南边的皇帝死了。”
“那个太监皇帝?”
“就是他……”
……
几个戎人女人聊着天,十年来早已学会了戎人语言的秦昱闻言一愣。
秦岳死了?
秦衍早已死了,死在秦岳手里,现在秦岳也死了?
秦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快意,又有些怅然。
就在这时,冥冥间传来一股吸力,这十年来一直非常清醒的秦昱,突然失去了意识。
永成二十二年八月十五,京城。
永成帝是个有些不着调的皇帝,他爱美人爱华服,喜享乐喜声乐,平常无缘无故,都会找了许多美人给他唱歌跳舞,八月十五这样的节日,更是被他玩出了许多花样。
教坊司的美人儿刚下去,从江南千里迢迢被送来的伶人就已经登了台,用软绵绵的吴语唱起了水乡小调。
“花花衣衫长长辫,水乡姑娘好容颜……”身着华丽戏服的伶人人比花娇,一颦一笑之间满是风情,永成帝看着美人,已经呆了。
秦昱捂着额头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同样呆住。
眼下的这一幕,他印象深刻。
他二十一岁那年中秋,永成帝找了一班江南来的伶人给他唱戏,看上了其中一个张姓戏子,后来还将她封为才人,宠幸了许久。
秦昱对这张才人印象深刻,但并不是因为她相貌出众或者歌喉撩人,而是因为永成帝看上张才人这日,他被赐婚了。
永成二十二年中秋,永成帝将荣阳长公主的长女陆怡宁赐婚给端王秦昱。
这两人门当户对不说,个人条件也般配。
端王秦昱五年前被惊马践踏,不良于行成了废人,将来连子嗣都不会有,而荣阳长公主之女陆怡宁,她是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