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给他捎信来。
从信里,他正式得知了父亲的死讯,逃往的当晚,他是亲眼看到父亲中了箭,从桥上摔落河中的,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然而当知道父亲真得死了,陈霖依然悲恸欲绝--他打小没了母亲,是父亲一手把他们兄弟姐妹抚育长大。
陈家家大业大,支派门房仅仅在本村的就有十三房。这么多的家支分脉,自然也有穷有富。好在宗产多年积累,已经累积成了相当可观的数字,就算是最穷的人家也能获得一分稳的收入,不至于受冻饿。
陈霖这一支,拥有的田地鱼塘不多。但是因为周边养蚕户极多,从他祖父开始,便在村里设立丝行,收购乡民的蚕茧、生丝用来织绸。产品也算小有名气,一直能销售到广州。
他家的工坊已经初具分工,有蒸煮间、缫丝间、织绸间、轧光间,还能自己染色,这些工间由父亲的堂兄弟和侄儿们分管,而父亲总管协调各间工作。
兵乱席卷全村,乱兵把存货抢掠一空,库存的生丝也糟踏了不少。跑路的时候连房子都点着了,幸亏村民奋力救火,才算把大部分房屋和设备保了下来。但是父亲死了,匠役们或死或散,这丝坊也就开不下去了。
信里还催他尽快回来“重整家业”,还说现在族里人心紊乱。
不知道有个什么样的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呢!想到这里,陈霖隐隐有些丧气。
“九叔,到了!”随他一起回村的是陈清。虽然比他仅仅小了两三岁,但是论辈分而却是陈霖侄儿。旁支有别,陈清家又很穷,十多岁就跟着这个二叔。说是叔侄,其实就是主仆。
村里比他想象的要好多了。虽说不少房屋还没有重建,处处都时候残垣断壁,但是临时搭建的小房子已经不少,看模样许多人都回来了,村外的田地里也有人在忙活。
走了不多的路,便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阿霖哥!阿清!你们回来啦!”
这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陈霖二叔的女儿陈玥。
这二叔呢,实话说陈霖是很瞧不上的。因为此公一贯吃喝嫖赌,若不是他是南沙陈氏的子弟,有族里为他平事,大约早就被打死好几回了。二婶子嫁给他十多年,实在受不了他的荒唐,搬出娘家兄弟来把二叔抓去,逼着写下了休书,双方离异。陈家的族长、族老也只装聋作哑,不愿意为二叔争。
人虽然是个烂糊的人,却生了个聪明伶俐秀外慧中的女儿。族中长老生怕这烂人老豆做出把女儿押给债主或者典卖之类有辱门风的事,便将她过继给陈霖的父亲--从宗法上来说,陈玥现在是他的亲妹子。
陈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子。生怕这妹子兵荒马乱之中受了伤害--给他写信的长辈只含含糊糊的说各家都有女子受辱的,有的自尽,有的不知去向。此刻眼看陈玥的表情活泼明朗,应该是安然无恙。不由地心定了一大半。
说起来,这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陈玥告诉他,家里已经被乱兵捣毁。倒不是被火烧得,而是乱兵们听说这家是丝坊主的家,认定家中一定埋藏有宝贝,抢走细软之后,更是将墙壁推倒,四处掘藏,连屋瓦都给揭开了,弄得陈家宅邸满目疮痍。
“……我躲在花嫂家才算逃过一劫,如今和她搭伙居住,一起做点手工活换米,半饥半饱的混日子……”
桂花嫂姓郑,是陈家丝坊里的一个机工的老婆,机工死了之后她也在丝坊里做点零活,维持生计。为人还算本分可靠。这让陈霖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