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呵呵,你还想着他们的生路——他们的生路髡贼早就想好了:待到一家老小都落魄街头,便收容起来送去琼州为澳洲人种地做工。自然有一碗饭与他们吃,还要他们对这元老院感激涕零——真是何其毒也!”
这顿饭吃得颇为无趣,虽说大家一吐胸中的块垒,然而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抗税是不能抗税的,只能先应付着缴税。至于这髡贼,一时半会也没有“败相”。
走出花园,外面依旧是髡贼的天下,街道上熙熙攘攘,多了许多趾高气扬的“假髡”。黑衣的警察沿着街面慢悠悠的巡逻,店铺纷纷挂出了“新到澳洲货”的牌子;新从临高引进的人力车响着铃铛,急促的从街面上跑过。过去的二人抬的轿子已经很少见了。
墙面上刷满了巨大的仿宋体的“标语”,红得刺眼:“税收是国家大计”“依法纳税人人有责”“新生活新日子”“打倒一切反动派的阴谋诡计!”“环境卫生人人有责”“防火防盗防奸细”……
他放下轿帘,不想看到这些刺眼的标语。澳洲人化了大本钱,用石灰把城里许多沿街房屋的墙壁刷得雪白,到头来却在上面涂抹这些字句,真是白白糟踏了……
他心里一路腹诽着,轿子回到了濠弦街的家中。家中倒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氛,仿佛外面的改天换日从未发生过,亦不用看那些刺眼的标语和穿着澳洲款衣服的假髡男女。
若是能关起门来消磨岁月,倒亦无不可。黎遂球心道。
正往里走,却见一个道士由管家陪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见黎遂球过来,忙不迭的起手行礼。
定睛一看,却是五仙观的知客道士清警,他平日里对僧道之流并不崇信,不过这清警不比旁人,是广州的头号道观五仙观的知客。所以也给几分薄面。当下笑道:“怎么?又来给老太太送散福了?”
打醮结束,各种供品散给参与的道人谓之散福。道观还要分送一些给有来往的大户人家,意谓均沾福气。实则不过借此获取馈赠,算是另一种形势的“打抽丰”。
清警笑道:“小观最近没有打醮,这福暂时没得散。贫道此来,是想请老太太去随喜的。”
黎遂球暗道:这道士果然还是万变不离其宗。便道:“你们那里如今不是澳洲人的道录司了么?据闻还来几个澳洲道士,传得是澳洲的道教——这澳洲的道教亦要打醮?”
清警是知客,心思玲珑,哪里听不出这黎大爷言语中揶揄之意。他陪笑道:“大爷您说笑了。什么澳洲道教大明道教的。拜得都是三清、四帝、罗天诸宰。去年奉着刘大府的命,还打了十八天的超度醮——这回是有施主要打祈福平安醮,主持说了,这是难得的美事,要请广州的诸位老爷们一起来随喜……”
“哦,这祈福平安醮是哪位老爷打得?”黎遂球随口问道。
“这回是张大爷的要打醮……”
“张大爷?哪个张大爷?”
“就是张记食品的掌柜,张毓……张大爷……”
“什么?张毓?”黎遂球哑然一笑。对,这个三年前还是不成器的茶食店的少掌柜,因为不知道怎么攀上了髡贼的粗腿,一下子兴旺发达起来,堂而皇之的成了“爷”字辈的人,如今在城里更是炙手可热,莫说是一个道士,便是澳洲人过去的头号伙伴高举,如今看到他也得客气的叫一声“张小哥”——这还不是等闲的人能叫得。
“是,正是张大爷。”清警便将把澳洲人办相亲和办集体婚礼的事情说了一遍。
“……您看,这岂不是一桩美事?所以张大爷便出面,要小观打三天祈福醮,为新婚夫妻祈福求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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