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是他的大徒弟,按理说是最可靠的人,但是陈明刚为人很是刻薄。周七的父母早已经过世,照旧时代的规矩,陈明刚就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不仅有照顾的义务,也有为他娶妻成家的责任。
陈明刚却一直没为他成亲――明代的临高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地区,外来移民大多是单身汉,妇女极少。使得娶妻成本要比大陆上高得多。而且以周七是他的徒弟的身份,不能随便找个女子,应该是本地较为殷实的小粮户或者是同行的闺女。这就得有过得去的聘礼,还得造间屋子供他们成家。
陈明刚舍不得花这一笔钱,一直拖延下来,转眼周七已经快三十的人了――在17世纪来说,已经属于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久久不婚,对周七来说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而且这还引起了另外一种后果,陈明刚是个极好女色的人,周七既然是他的大徒弟,很多师父的私事都是由他出头去办理。和师父的女人接触多了,师父难免就会起疑心――毕竟这徒弟即年轻又结实,比自己是强多了。
近来一直有些风言风语,不是说他和陈明刚的女人有染,就是说他背后有极大的怨言,陈明刚虽说没怎么相信,但是对他的信任感已经少了。加上最近秋红的事情,更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大徒弟的办事能力起了很大的疑问。
“对啦,小胡说得没错,这种事情一定得有个由头来,逼得大户们答应。我们只不过是奉命当差,怨不得我们。”陈明刚说,“恶人,自然要他们去做。”
众人连连点头,有人还要拍上几句马屁。
“不过要找什么由头才好?”有人问,“这个由头不好找。”
第一老百姓得相信,这个老百姓不是乡野无知的愚民,而是多少有些财产地位的地主士绅,不会给你几句空口白话就吓倒。第二是澳洲人得认帐。陈明刚知道澳洲人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最忌讳有人冒用他们的名义。
陈明刚不慌不忙,先喝了口茶。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比这群人都要高明,不仅因为自己有鱼麟册这个祖传的宝贝,更因为他能比大家看得都远,看得更明白。
“你们从乡下来,澳洲人的工作队都在忙什么?”他忽然问道。
众人纷纷说了起来,其实工作队在农村做的事情很多,主要搞的是社会调查:人口、土地数量、田地的贫瘠,还普遍的在帮各村建立乡勇,树围子,也行医送药。
“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陈明刚摇头道,“其实澳洲人最在乎的,是查清本县的底细!”
众人面面相觑:本县的底细?
内中有个比较老道的,想了出来:“人口、田地的数量……”
“不错,正是这个。”陈明刚点头道,“澳洲人想在我们临高这里长期的待下去,他们得知道什么?”他用川扇拍打着手心,历数着,“首先就是要知道县里有多少人口,有多少田地,地里产什么。”
“丈田?!”伞店小胡说了出来。
“不错!”陈明刚赞赏的看了一眼伞店小胡,“澳洲人在乡下搞工作队,在县里包揽粮赋。根子上,无非就是要闹清楚这临高县到底有多少油水。”他把扇子“啪”得打开,轻摇起来,“我们就来帮他这个忙,丈田!”
这下大家哗然了。“丈田”顾名思义就是测量田亩,但是还不至于此,丈田的同时要绘制新的鱼麟册,重新登记土地产权和赋税状况。这在在古代社会不是件小事,往往要朝廷牵头才能举办,大明有史以来除了洪武年间丈田绘制鱼麟册之外,就只有万历初年张居正当朝的时候搞过丈田。每次丈田,不但户部和省里要派遣专门的官员来办理,还要从全省抽调生员协助,时间也是不一二个月能办成的。至少也得半年以上。
他们这群人,虽然是“吃粮”的,对如何丈田略知一二,到底也不是专业人员,搞这个未免力不从心,而且时间也来不及。
陈明刚示意他们静下来:“大家吵闹什么?这只是个由头!”他冷笑道,“难道我们还真得去帮他们丈田不成?就算大伙愿意,也没这个本事不是?”
众人点头。都望着这个主心骨。
“澳洲人想知道临高有多少底子,我们就迎合他们好了。说帮他们丈量田亩――澳洲人不会不答应。只要有了这个名义,那些大户还不是由得我们摆弄?”
大伙轰然叫好:这主意太妙了。不但师出有名,而且澳洲人是绝对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会很乐意当这个“恶人”。最后:大户们也无话可说,这一切的后果还可以推给澳洲人。
“大户们能买帐吗?”周七有点犹豫,“他们和澳洲人之间也有勾连。”
“有勾连不要紧,”陈明刚对穿越集团和士绅大户们之间的关系看得十分清楚,“澳洲人不喜欢士绅。现在不过是利用他们而已。”
“是不是有点出乎意料?”熊卜佑在邬徳的办公室里转告陈明刚的提议的时候笑道。
“没错,真得出乎我的意料。”邬徳点点头,不胜感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