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村民冲林枫介绍道:“这里的老板叫陈阳,现在店里有点住不下了,你们那三四百号人想来的话,可得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同来的于胜利笑道:“这地方挤满了都住不下那么多人。”
这旅馆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个房间,林枫现在的人加到一起有三百七十多号,算上原来的住户和客人,那么多人塞进去有点够呛。
“我听说里面有个叫张震的有枪,是真的吗?”
林枫给那个村民递了根烟,确认昨天打听到的情况。
“嗯,有的,他还帮我们杀过一个怪物,人蛮好说话的。”
正说话间,旅馆的大门推开,走出来几个人。
领头的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村民给林枫指了指,说他就是旅馆的老板陈阳。
陈阳走出来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众人的摩托,问道:“你们是城里出来的吗?”
林枫点点头,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要你的旅馆,开个价吧。”
陈阳笑了笑:“现在大家都想买我的店,我要五万斤米,五万斤肉,你有吗?”
这放在天灾前物价正常的时候都不是笔小钱,现在十万斤食物完全足够一百号人吃上两三年,乱世里十万斤食物足够让很多人动杀心。
林枫身后的手下有不少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人要价太高了。
现在这时候房子根本不值钱,城里全是没人住的房子,想要的话砸开窗户就能去住。
不过城里太乱了,这间旅馆在山里,人烟稀少,加上背靠温泉,在眼下确实是个好地方。
“干脆去抢算了。”有人嗤笑着开口,嘲讽陈阳的贪婪。
有些人已经盘算着一会儿直接动手抢了。
刘涵是个跟随父母来到东海生活的少年,童年时四处搬家,只有春节时才会回老家和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一起过年。
大夏有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在一个割裂的环境下长大,既不是城里人,也不是乡下人,随着父母四处漂泊,在一个地方住不久,没有真正意义的“家”。
也许他们的人生经历千奇百怪,但他们大多数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和亲戚不怎么来往,没时间培养感情,亲情观念比上一辈更加淡薄。
所以他非常讨厌被强迫着参加那些陌生亲戚的葬礼,因为他可能根本不记得对方是谁。
他搞不明白一群几年见不上一面的亲戚朋友一起在一个陌生人的灵堂里守夜跳大神听道士念悼词,再哭上几天几天跪倒膝盖发肿熬到下葬,花费好不容易赚来的钱操持这些事有什么意义。
但今天他理解了,葬礼是为活人准备的。
死者家属可以在世俗的规矩里给自己找到事情做,慢慢摆脱负面情绪抛弃关于死而复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并逐渐接受亲人的死亡。
葬礼做得越大,说明有很多人在乎棺材里的那个人,他的人生还不算太失败。
这一夜死的人太多了,家属的情绪渲染开来,连作为陌生人的刘涵都感觉有些悲伤。
东海有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的丧葬习惯有着不小的差异,很多年轻人都已经说不清老家的风俗,毕竟现在没有年长的亲戚能在身边帮忙。
延平很有经验地开始主持大局,给有需要的家属操办法事,将死者统一安排,一切从简。
村里有几个老头送了些花圈白布黄纸之类的东西来,帮他们搭建起了简陋的灵堂。
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贪财,至少在死难者的家属面前他们还算地道,送来的东西一毛钱没要,只是叮嘱不要弄坏了,现在买不到新的,后面还有人要用。
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对死亡的态度很坦然,早早地就开始给自己准备身后的事,村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只为哪天有老人过世能给他们应有的体面。
庞建军的心情也不太好,他的情人死了。
虽然他在天灾前就有两三个情人,也都只是肉体关系,但这个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女人都死了,他也没什么架子,以唯一的家属的身份在盖着白布的尸体前,从善如流地和众人一起跪了一会儿,算是表达哀思。
四十岁的老男人为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下跪,也就只有盖白的时候能瞧见这种事。
他也说不清这个女人的生平,只知道是个从外地来东海谋生的苦命人,甚至连她的生日都搞不清,当初纯粹是看她漂亮懂事才勾搭上。
所以延平来问的时候,悼词和生辰等乱七八糟的只能瞎写一通。
很多大夏人最怕客死他乡,到老了就追求一个落叶归根,就是因为一旦离开故土,死了都没人能给个体面的收场。
她的名字和生平过往会随着尸体的下葬被人遗忘,并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消亡,仿佛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宛如尘埃,何其悲哀。
不过她算是命好的了,至少庞建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