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走上前,抬手轻轻在老管家面前拂过,他话未说完就住了口,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不算什么,只是个给人看病的大夫,你家什么来历与我无关,下山的路在那边。”
来看病的人多,若不出手教训把人撵走,就与往常差别太大会叫人瞧出差别来,但她用的是小玥新进配出来的哑药,能让人半个时辰说不出话,小孩子家的玩意儿,没什么伤害的。
若真是孟家的人,也得等人下山了再差人去看看。
老管家面露惊恐,瞪大了眼睛看姜绾,加上口里发不出声音,一张脸吓得都要扭拧成一团了,姜绾看了他两眼,本想小声询问,一个老人家从轿子上下来,上前就是弯腰一拜,“家中老奴不懂规矩,冒犯了姑娘,还请原谅则个。”
“在下张运,还请神医出手,救小女一命。”
说话间目光在草庐里扫视一圈,似是在找什么人,正巧麻团在架子后头伸了个懒腰,探出头来,抬着鼻子嗅了嗅,孟员外见着了,眼神闪了闪。
姜绾同样看着这个孟员外,方才老管家提起的公冶家的表少爷,该是陈邵君,既提到他,就该不是孟迟弟弟派来的人,加上他见着麻团的反应,几乎可以认定他们是孟家驻点的人,来探孟迟是否在此处的。
“溪台山的规矩,我不入府给人看诊,员外家人若是要看诊,戌时正把人带来。”
平日里草庐看诊,申时就结束了,她说了个夜里的时辰,语气重重落在了戌时上。
那时候孟迟也在,若真是岳州孟家的,就该知道这个时辰来会面。
姜绾说罢,摆手送客。
“如此甚好,先前我们坏了规矩,姑娘对不住,可否请你提我家老奴把药解了?”孟员外彬彬有礼,退一步请姜绾给老管家解了嗓子说不了话的毒。
“半个时辰自解。”
姜绾转身回了草庐,不用说,这毒药小玥又是压根没配解药,她看过药性不长,也就放着没管,此时要她拿解药出来,她手里是没有的,也懒得临时给人配出来。
“如此,就不叨扰神医了。”孟员外又看了麻团一眼,“我们夜里再把小女一同带来。”
说罢把老管家一起领回去了。
人走了草庐里又恢复了宁静,姜绾回到草庐里换了小玥,“我来诊脉,你去看药炉吧。”
小玥嘟着嘴起身,“阿姐干嘛放过那个无礼的人!”
姜绾笑笑没说什么,拍拍她的背让她赶紧煎药去。
太阳落山后,孟迟回来了,他今日与李长安约好去营里给丰元七教些轻功与骑射的本事,人刚回到竹屋,姜绾就提了今天溪山来了个孟员外的事。
孟迟听完,两人把样貌体型一对,果然就是岳州孟家留在郴州驻点的人。
孟家人借着个员外的身份,在峄城买了院落经营,那人叫孟实,原本是孟迟家中家仆,后来被孟父推荐到族中做事,被派驻在此地。
孟实平日里负责给孟家寻找搜罗有天赋的孩子,提供便宜去岳州入孟家做外姓弟子,例如蒋家的蒋星衡当年就是这样去的孟家学艺。
没想到他们还没去,人先来了,晚饭后,姜绾和孟迟便动身去草庐等候。
姜绾点了灯笼,用长竹竿撑着,挂到草庐外的杆子上,夏夜山间风清凉爽,还有萤火虫在药田间飞舞,好似落地的繁星,孟迟靠在旁边的草垛上,看着姜绾点灯笼。
群萤在她身后远处的田间腾起,柔暖的橘色光芒从上投下在她身上,发梢泛起一层浅浅淡淡的金黄光晕,他看得痴了目光。
自从搬到溪台山,他们日日都在一处,有时他真希望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继续下去,就连对孟星澜的恨意都冲淡了许多。
他以前就不是一个爱争输赢的人,如今有了别的眷顾,早把孟家的爱恨情仇抛诸脑后,就如同此刻,他甚至觉得就这么陪在她身边,一直待在山上挺好的。
哪怕她此时还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将来很长的时间或许也都未必会明白,明白了也未必会回应,他也依旧想就这么守着这里,守着他心中的眷与慕。
姜绾挂好灯笼,周遭安静得很,只偶尔听到山蛙咕呱和一些不知名的虫鸣,她收好竹竿,看到孟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解道:“我可是要避一避?”
或者他和族人有些什么隐秘要讲,不方便的话,她就暂时先回去了。
孟迟哪里是这个意思,但她从来没把他的心思往别处想过,他都习惯了,无奈地笑道:“不是说好一起么,没什么可避的。”
“等人来了,你也熟悉熟悉,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差使人去做的,找他们就是。”
正说着,山底下有一辆马车挂着灯笼,蜿蜒而上,徐徐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