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看不见谢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只觉得跟前这个人格外的不真实,一切都像假的。
她连做梦的时候都不敢想,有朝一日会见到这样的谢玹。
她特别想抓个人过来问问:我跟前这个人是谁啊?
是不是有人故意装成谢玹来戏弄我?
可四周悄然,连个路过的小厮婢女都没有。
叶知秋思绪凌乱地头都开始发晕,咬牙掰开了谢玹的手,强自镇定下来,“人有些时候是很奇怪的,不喜欢的人在跟前时,她做什么你都一点也不喜欢还觉着十分碍眼,一旦那人出了事死了,便会生出痛彻心扉的错觉来,但错觉这玩意,通常也就那么几天有,过了那阵子就没事了。”
谢玹没说话,眸色哀伤地看着她。
叶知秋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瞎了,以前同谢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去观察他的表情,一旦他微微皱眉或者露出一点不悦的神情,她都要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哄他高兴,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转个好几圈才能说出口。
如今她瞧不见了,自然也不知道谢玹如今听完她说的话是个什么反应。
算起来,也算
是件好事。
叶知秋这样想着,难免有些心酸和自嘲,心绪却因此平静不少,转移话题一般再次开口道:“昨儿我还以为公子是个哑巴,原来不是,你那小厮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平白让我说了那么多废话……”
谢玹看她神色转换地十分自然,仿佛一点也没瞧出他是哪个,听见了那些话也当做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竟还提起昨日来。
饶是三公子惯看人心,此刻也有些不确定叶知秋到底知不知道站在她跟前的是故人。
他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叶知秋也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两人皆无言,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花枝上的雨水被风吹落,有些许滴在了叶知秋额头,清清凉凉的,分外醒神。
她抬袖便要去擦,谢玹却快她一步,抬手轻轻拭去了她额间的水渍,指腹自鬓角处轻轻摩挲过了眉间。
谢玹的动作很轻。
可叶知秋却如遭雷劈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僵硬,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公子读过书,应当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从自己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没法子像
从前谢玹训她一样张口就说出什么义正言辞的话来,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一句,“被人瞧见了不好。”
谁知谢玹一本正经地问道:“哪里不好?”
男女授受不亲,说的是那些没名没分的要发乎情止乎礼。
叶知秋完全没想到他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猛地被噎了一下,“哪里都不好……公子还是回房歇着去吧,你我在一处太久,被人瞧见了恐生非议,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她说着,率先一步离去,可是这看不见路总归是麻烦了一些,也走不快。
“叶知秋。”
谢玹跟在她身后,低哑地唤了一声。
叶知秋顿时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立在了原地。
原本她想着谢玹八成只是来此求医,恰好遇见了她,这既然见着了人,必然是有那么几分悲喜波动的。
毕竟谢玹也是个人,会生气会高兴,只是不似旁人那般全然写在脸上。
或许对她还有些许“自己人”的在意,知道她还活着,不小心伤着了眼睛,总是不能当做没看见的。
叶知秋以为谢玹看到自己没死,过得还成便会放心回去了,最多也就是装作素不相识的人说
两句话,比邻而居几日,以后不会再相见。
哪怕是真的再相逢,她这个瞎了眼的当做从不曾知道谢玹在这里出现过,谢玹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也不会同人说自己曾经见过她。
两不多话,各自一转头就忘了,多好。
这才是她们会走的、要走的路。
偏偏今天的谢玹吃错了药,居然喊了她的名字。
饶是叶知秋想装傻充愣,当个什么都发现不了的好瞎子,这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装下去好了。
谢玹就站在她身后,温热的呼吸徐徐扑簌在她后颈,“其实你早就知道是我。”
这话确定的很。
而非询问。
叶知秋没回头,也没开口。
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把那些小婢女都打发走了。
但凡这时候有外人在,谢玹都不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所有人都以为叶知秋脸皮厚,心大,其实有的时候,比如这会儿,她也是很怕尴尬的。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谢玹平时说话总是有些冷然,今日这般嗓音又低又哑的,反倒让人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