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城,议政殿。
没了浑身散发寒气的首辅大人在这镇着,底下的大臣们吵架都比先前吵得更响亮些。
今日吵得这桩是年过六十的安定伯忽然被谋害的事,安定伯是开国元勋的封的爵位,传到如今这一代早没了当年的威名,只是个空拿俸禄的名头,坏就坏在大臣们觉着这事颇有讲头。
安定伯其人,年过四十时仍旧膝下无子,十几年前从族中过继了个儿子继承爵位,前些年一直都是父慈子孝的,前两天安定伯忽然归天了,府中有人告发是他那个继子连同妾室将他谋害致死。
一帮大臣们借此同陛下说膝下无子是多么糟糕的事,借此提了提娘娘至今无所出,陛下也该考虑考虑纳妃的事,又说:“这过继的儿子,到底不如亲生的,焉知其子不是包容祸心?”
年轻大臣们原本还开口讲讲对此事的见解,一听这话就闭口不言了。
又来了!
先前陛下说哪怕皇后真的没有后嗣,他也不会再纳后妃,大不了从宗室里过继一个。
这些个老顽固当初被堵死了前路,如今好不容易再找到
一个由头,自然想着再试试。
可惜,就是眼神不太好使,偏要嫌命长。
谢珩连日来坐在龙椅看那些老大臣们把那些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扯到了他至今没有子嗣上头,说的好似天马上要榻下来一般,不由得有些头疼。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大臣们吵得唾沫横飞,一脸俊脸渐渐地没了表情。
难怪首辅大人这几年越发得面无表情了。
陛下一边想着得早些把阿玹喊回来,一边抬手翻了翻御案上的奏折,打算谁要是再没眼见力把嗓门抬得再高一些就砸谁。
侍候在一旁的王良见状,暗暗为底下吵吵个不停的大臣们捏了一把汗。
当今这位陛下自从有了娘娘陪着之后,性子就收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一脸‘你再废话一句,朕要你命’,可骨子里还是很不好商量的。
这些个大人也不知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如今竟频频试探陛下的耐心。
真是不把自个儿的脑袋当回事。
底下众人见劝了半天也没劝动谢珩,竟然抬头喊起“陛下!”来。
谢珩冷冷一笑,眸中温度全无,“既是谋
害的案子,就该由大理寺和刑部详查,诸位老大人急着吵什么?莫不是觉着平日里太闲了,想多揽些事做?”
那些个老大臣闻言,齐齐跪下了。
领头的那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端的是一脸正色,“臣之所请,陛下可以不听,但我等身为人臣,不得不出言劝诫陛下。”
身后众人纷纷出声附和。
“行,那就都去翰林院修书。”谢珩语调如常缓缓道:“朕看诸位老当益壮,既然有力无处使,不妨多修几部书,以泽后人。”
“陛下!”一众老大臣闻言面色微变,还想再说什么,但见陛下微微皱眉,愣是又顿了顿。
过了好一会儿。
跪在最前头的那位老大臣才再次开口道:“陛下!您与皇后夫妻情深,臣等都明白,但是这皇嗣……”
谢珩着实没什么耐心再听他们说这些,当即拂袖将御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沉声道:“适可而止。”
奏折凌乱翻飞,有不少砸在了那些老大臣头上,又落了满地。
霎时间,整座议政殿都鸦雀无声。
那大臣却跟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今日
陛下就算是要砍老臣的头,老臣也要把这话说完!陛下专宠一人,延误后嗣,今日有这前车之鉴,您置之不理,来日若重蹈覆辙,那我大晏江山岂不危矣?万千子民岂不是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人年纪虽大,但是嗓门也高,说起这样的话来句句铿锵,大有若是不让他说完,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的架势。
谢珩被气得肺疼,当即起身站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一阵眼前发黑。
那字字铿锵的老大臣还在不断说着话,几个年纪大的都在附和着。
谢珩却一下子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呼吸困难,头疼欲裂,一手撑在御案上在勉强站稳。
“陛下?”一旁的王良见状,感觉不对劲连忙上前伸手扶他。
谁曾想王良的手都还没碰到谢珩,他忽然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陛下!”
白玉阶两旁的宫人内侍见状,顿时吓了个肝胆俱裂,连忙扑过去把人托住。
底下滔滔不绝的老大臣们惊得脸色煞白,说到一半的话就这么卡住了。
然后就是整个议政殿乱成
一团。
王良原本想去掐谢珩的人中,但是又不敢轻易动手,白着一张脸喊:“传太医!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