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至极!”
谢珩皱眉道:“人生于世,从怀中幼儿长到这般已是不易,哪个不是父母千般期盼万般疼爱?为了别人几句闲言碎语便轻贱自己的性命,又置家中长辈于何地?”
温酒眼中微光闪烁,“那、那若是她清白被毁,还赖在夫家不肯走……长兄会如何看她?”
她已经很努力把那件事当做没发生过。只要这辈子不再另嫁,再也不会有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可是江无暇的出现,让温酒发现,已经发生的事即便是自己刻意去遗忘,终究还是埋在心底的一根刺。
一旦想起,便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身为夫君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为人夫?”
夜风吹得酒意上头的脑袋有些发胀,谢珩伸手扶额,“阿酒,你今日到底做什么了奇奇怪怪的梦?问的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温酒顿了顿,“没什么……只是今天被江姑娘的举动惊了惊,忍不住想,若换成是我,会不会这般刚烈。”
今日若不是有大公主在,江无暇那一跳,定然会命丧当场。
可她经历了那一夜,难受的夜夜梦魇……竟从未想过要寻死。
谢珩抬眸看她,看了许久,
才忍不住笑着问道:“你难得像个寻常姑娘,为兄反倒不太习惯了。别人的事,你有什么可想的?”
温酒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也知道,问谢珩这样的问题很奇怪,若是换了谢玹,这样的话她是万万不敢问不出口的。
这种细微的差别很微妙,连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是为什么。
“你既问了,必然是想要个答案的。这样刚烈的寻死是对是错,外人不好评说。”
谢珩拢袖,负手站在月光下,渐渐正色道:“为兄只知道这世上的许多事,本就十分的不讲道理。君要你亡你便要亡,父要你死你就得死,列国战乱催城祸地千里,权贵之争每每灭其满门。有那么多逃不过的天灾人祸,活在世上本就不易,你还要为了那些清白污名的破事寻死?叫那些拼命想要多活一日的人怎么办?”
他说:“人活一世,但求个问心无愧即可,其他的,管它作甚?”
温酒愣愣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有星华万千,熠熠生辉。
她不由自主朝他伸出手……
“阿酒?”
谢珩见她一副神魂出窍的模样,不由得唤了一声。
“你眼睛里有光。”
温酒眸中水
光潋滟,指尖轻轻触碰在他眼角,怕惊了他眸中星华,又立刻收回手。
她低头,再开口时,带了浓重的鼻音,“长兄说的极是,我记住了。”
“嗯,明白了就成。”谢珩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了这么多,应该好了吧?
他长到这么大,从不曾同人讲过什么道理,偏偏这少夫人打不得也骂不得,真真是平生头一次。
被她指尖碰触的眼角却隐隐有些发痒,谢珩轻咳了一声,“夜里这般凉,还敢在院里坐着,做恶梦了吧?早些回去睡,有什么事明天在说。”
温酒这才想起来,孤男寡女的深夜同处是的确是不妥当
她刚要往外走,又想起自己的来意,转身同谢珩道:“那江姑娘……”
“先送到你三哥院里去。”
谢珩伸展一下手臂,“方才他答应了。”
温酒不由得有些将信将疑:谢玹是被灌醉了,稀里糊涂才点的头?
谢珩挑眉:“你这样看为兄作甚?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温酒看少年喝了酒之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模样,显然不是说江无暇那事的时机。
送到谢玹那里反倒是最好的选择,三公子不近女色,又对冤假错案里头的门道最为敏锐。
“长兄自然是不会。”
温酒笑了笑,伸手去取挂在枝头的灯笼,却够不着,踮起脚尖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由得有些惆怅:
她十五岁的时候,着实是有些矮。
谢珩看着看着,不由得低低的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才能长高。”
“我不会矮的!”温酒说的很肯定。
少年另一只手已经取下灯笼来,带落一大片梅花瓣,“走吧,我送你回去。”
“很晚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温酒一双眼睛都有些发红,又带着水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欺负了。
谢珩抬手,就要把灯笼挂回树枝上。
她连忙道:“劳烦长兄了,长兄请。”
少年这才勾了勾唇,提着灯笼同她并肩走着。
夜深人静,将军府里一片悄然无声。
只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