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润宜纤长的眼睫一颤,牙齿轻咬住杯沿。
她觉得自己可能就像手里的玻璃杯,在原惟面前是无所遁形的透明。
过了一会儿,傅润宜松开杯子,老实说:“我怕你生气。”
原惟笑了一下,不至眼底的笑意,因短促而淡漠,显得分外出尘。
傅润宜很轻易地受到蛊惑。
原惟和少年时期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这样,淡定从容,但却难以亲近,隔着一层与你无关的云雾,有自知之明的人都会站在适宜的距离之外。
就像高中时期,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也有很多女生跟他表白,他一律礼貌拒绝,却从不见什么人死缠烂打。
因他一向很擅长不给人任何希望。
傅润宜走神片刻,听见原惟在问自己。
“我生气什么?你跟男人在楼下聊天?”
傅润宜又很老实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大概过了几秒,她低低地补充一句,“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想你生气,所以我抓紧回来了。”
原惟的眸光有一瞬停顿,在他情绪偏少的脸上并不那么突兀,他从傅润宜手上接过空杯子,问她:“还要不要喝水?”
傅润宜愣住。
原惟将杯子放回桌面,猜测道:“喝冰箱里的饮料?”
傅润宜眨了一下眼睛,迟钝地点了点头,就见原惟熟稔地朝冰箱位置走去,打开冰箱门,停了一眼扫视内部,因为与两天前相比,傅润宜的冰箱充实了很多,他拿出饮料,用另一只手关门,走回傅润宜面前时,瓶盖已经在他手中拧开,朝傅润宜递来。
前后大概半分钟,这个日常到不能再日常的开冰箱拿饮料的片段,因场景与人物不适配的关系,在傅润宜看来,显得有些魔幻。
傅润宜花了一点时间接受原惟如此居家又如此自然的行为出现在她的小屋子里。
然后她接过饮料,两手捏着瓶身,送到嘴边喝。
“看来你刚刚在楼下说了不少话。”
原惟可能是通过她的饮水量来判断的,傅润宜睁圆眼睛解释道:“……因为不好意思麻烦许医生。”
“所以你一直在说谢谢?”
原惟是随口调侃,却不想傅润宜握着乌龙茶,很认真地就此苦恼起来。
“如果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需要感谢的时候就说‘谢谢’,需要很感谢的时候就说‘谢谢谢谢谢谢’,简洁明了,不用总说一些并无意义的寒暄,反反复复做一些没有必要的客气拉扯。”
她说得真情实感,原惟本来在她连说六个谢字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些,随后笑容减退,却不知道说什么。
长不大的小孩子才会有这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烦恼。
成年人的本能是了解规则,顺应规则,从规则的漏洞中寻机获益,等筹码累积到桌上反对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新规则自然就会应运而生。
因母亲过分溺爱,原惟很小就被丢去国外读书,上初中母亲来国外陪读才结束寄宿制,但那时少年的性格基本已经定型。
他所受到的教育里,只有弱者才会反抗,强者从来都是一早埋伏伺机而动的。
傅润宜见他久不说话。
“对不起,我知道我在说一些废话。”
原惟不置可否,也没有安慰人的鸡汤,朝墙上小巧的圆钟扫去一眼,“是不是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傅润宜说:“好像是。”
原惟问:“你家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推荐吗?”
傅润宜摇摇头说:“没有。”
开车来时,原惟看到了不少小馆子,“那你平时在附近吃什么?”
傅润宜说:“不好吃的我也可以吃。”
自然这些并不十分美味的餐馆不适合带原惟去用餐,傅润宜庆幸庞茹平时拉她去一些小姐妹的聚会,即使不是美食爱好者,傅润宜对一些餐厅的消息也并不闭塞。
“我知道有一家很好的餐厅,在海湾那边,”她用手机查起距离和位置,“有一点点远,可能要打车过去,可以吗?”
“我开了车来,你负责导航就行。”原惟看了看傅润宜,她穿着一件斜肩的米色针织长袖,露一角白皙肩头,微喇的袖子很长,盖住大半的手背,细细的流苏腰带下是一条浅咖色的半裙。
已经是可以出门的打扮了,并且很适合她。
但原惟还是礼节性地问了一句:“你需要换衣服或者化妆吗?”
傅润宜摇摇头,说换双鞋就行。
她拿出一双跟腰带同色的高帮帆布鞋,低头系鞋带时,有些自我怀疑。
原惟来之前她已经打扮过了,这身衣服还叫阿同参考过,虽然不管她穿什么阿同都会拍着手说“润宜好看”,但是不是在原惟眼里,傅润宜实在过于普通,即使已经修饰一番也依然像没打扮那样普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