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彻底用完就被匆匆丢弃……她当时是想往新料酒里下毒,且有条件做到这一点的吧。
有一个明显的毒源与标靶,不管是多一个嫌疑人,还是顺着料酒厂商或运输疏忽导致食品被投毒这条线追查,都可以多少分散芳贺身上的嫌疑,她又为什么放弃了呢?
就为她们这短短一周的相处吗?
福悠在水下搓洗着手中的抹布,回想芳贺晴子那混合着悲伤与歉意的泪眼,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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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2154号,发射于2154年,却自十多年前起就开始筹备了。
据演算得出,自1977年旅行者号发射以来,太阳系多颗行星重新呈几何排列在太阳一侧的2154年,是在小小星球上的当代人类探索更遥远外太空的唯一机遇。
根据引力助推原理,探测器即便携带较少燃料,也能借助木星的强大引力实现加速,从而逃出太阳引力的拖拽,向更深的行星空间行驶。
2141年2月,以华国为首的多国组织协同启动筹办旅行者2154号研发基地项目。次月,永生者福悠于星网直播公布身份,公开请求加入该项目。
2142年7月,在喧嚣尘上的争执声与阴谋论中,项目总负责人项巍宣布欢迎福悠同志加入并担任旅行者2154号的唯一宇航员。
旅行者2154号项目,也自此从原本的外层星系空间探测器进化为首例外太空载人航天项目。
之后的12年,基地中的科学家们反复设计推敲容纳永生者的航行器并制定航线方案,工程师们来回计算核电燃料并打造机身与动力系统,程序员们全力研发拥有尖端演算力的航载人工智能。
即便在基地之外,也有各类历史学社会学等人文专家们开着密密麻麻的研讨会,试图甄选出足以收入智慧果“漂流瓶”的优秀人类文明成果。
福悠也从没有闲下来过。
她极其配合地进入全封闭基地,不厌其烦地接受调查人员们的刨根问底,生物学医学组的频繁试验,心理学专家组的定期访谈,为不少研究者贡献了大量素材与论文报告。
人类最后一名永生者不仅态度积极良好,而且没有进食需求,身体状况永远保持健康稳定,阅历丰富精神强大,哪怕有睡眠障碍的小小瑕疵,也毋庸置疑是人类乃至地球上最合适星际航行的船员。
尤其是在真空环境中,不管受到多重伤害都能自我修复这点,地球上能与她相提并论的生物只剩水熊虫了。(注1)
十二年里,福悠在基地中日复一日地接受训练并学习航天知识,渐渐比基地中的大多数人都了解旅行者2154号的每一个零部件与接下来的每一条航线。
在基地内开始出现不少新面孔的最后几年里,她已经熟练掌握了包括“飞船受损后的修复方法”、“被迫解体时该把自己绑在哪块板上”、“遇到不同等级外星生命后该如何反应”等上千种预案方案。
所有工作人员都认识她,却总是很难想象这个笑容浅淡的清秀女人,是传说中的永生者,是在任何极限测试下都能复活的不死怪物。
对她,有人狂热又嫉妒,有人好奇又敬畏,也有人等闲视之,只是把她当成大一点的船载小动物。
福悠比较喜欢和最后一种人相处。
然而,十二年的岁月虽没在福悠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却能使青年程序员小伙脱了发,使中年研究员抱俩娃,使年迈的科学家眯起眼也看不清她的脸,也使太多人太熟悉她了。
所有人对旅行者2154号的未来心知肚明,有人下意识疏远她,也有人因为工作与她长期相处,越来越无法单纯地将她当成送上太空的第一只猴子。
羡慕的人不再嫉妒,敬畏的人更加敬畏,淡然置之的人看向她的眼中逐渐凝上沉重的悲哀。
当旅行者2154号的发射天数倒计时进入三位数时,有内部人员向国际人道主义组织进行抗议并试图掀起舆论全力阻止她登船。
不管这背后是对手势力的挑唆,还是想把她永远留在地球研究永生的组织们的不死心,或者是人类特有的同理心与怜悯在作祟。
很快,福悠的活动范围进一步受限,身边常接触的人都经历了大幅度调动,所有随行人员及课程负责人也开始以排班制进行轮换对接,连基地里的心理咨询师都多了许多。
在她的专项心理医师被调离前与她进行的最后一次会面中,那个温和优雅的女人打开了电磁信号干扰,问了福悠最后一个问题。
“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出真心话。福悠,你真的不后悔吗?”
光阴染白了女人的鬓发,她出神地望着对面十二年如一日的永生者,嘴唇有些颤抖。
“你知道吗……在你加入项目前接触过的众多心理咨询师中,我是最认可你有足够的精神强度来完成这项任务的。”
“你确实很完美……可我却开始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