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卫江拎着茶叶揣着白壳子走了。
走的时候都没搭理等着屋檐下的麻大姑。
用人脸朝前,不用人脸朝后,公子哥的凉薄无义可见一斑。
看着邵卫江上车扬长而去,麻大姑张了半天嘴,可到底没敢招呼。
我把她让进屋里,坐到沙发上,给她也倒了杯茶。
这回可不是黄玄然的茶,而是我自己的茶。
麻大姑端在手里犹豫着不敢喝。
我也不强求,说:“上回听千面胡说,麻大姑也是金城术士圈子里数得着的人物……”
麻大姑一哆嗦,哭丧着脸说:“可不敢,我就是没名堂的小角色,根本混不进真正的术士圈子,当初我倒是想找位老仙爷拜,结果人家都看不上我这种没根脚的,谁都没收我。千面胡虽然名声大,但那是拍花拐孩子采生折割传出来的恶名,没人瞧得起他,他请不到真正的术士来给他撑场面,就来找我们这些搭些边的老家伙。别人不知道,我去可是收了他一万块出场费的。”
我摆手打断她,“不用说这些,我不感兴趣。”
麻大姑立马闭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我说:“看你一把年纪了,我也不跟你计较,给我做件事情,今天这一档就算揭过去了。”
麻大姑赶忙堆起笑脸,“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办好。”
我说:“我来金城已经一个多月,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打起名头,可一直没机会见一见金城本地的同行,这金城第一等的地仙会里,也没有我们这些看外路病先生的一席之地,所以十天后,我在聚兴园摆个宴,请本地看外路病的同行吃个饭,要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也可以拿过去一起参详。你帮我跑一圈,肯给我周某人面子,愿意赏光来吃这顿饭的,告诉我一声。”
麻大姑吞了吞口水,“周先生,替您跑腿办事这都没说的,可我是个没门面的,人家正经术士都看不上我,就怕门都进不去,耽误了您的好意。”
我摸出两包白壳子扔给她,“替我办事,可以打我的名目,算我门下行走。事情办得好,我正式收下你。这烟你拿着抽,没有进不去的门。”
夺命搭台扬名声,斗法唱戏济同辈。
上半场已经完成,该到下半场了。
想靠着阴脉先生在金城称一声仙爷,这第一步就要折服圈中同行。
圈内人认了,这仙爷当的才名副其实。
其实老曹一点也没看错我。
打发走了麻大姑,原是打算歇一会儿,可刚坐到沙发上,打算把震慑邵卫江那壶茶喝了,就有问诊的上门了。
来的是一家三口。
两口子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带了个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白白嫩嫩,蔫蔫巴巴,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不说,眼神还直勾勾的。
这女孩儿我见过。
那晚在农机修配厂,她被关在笼子里,是骨灰选出来的灵童之一。
当时我施了术,让她忘掉在农机修配厂里的经历,以免留下心理阴影。
拍花帮被踩绝,闻路杰死了,三理教自顾不暇,她应该恢复了正常才对。
可现在看她的情况,明显是受惊失了魂。
在她回家之后,肯定又发生了什么。
我装作没见过小女孩,请夫妻两个抱孩子坐到沙发上,给他们倒了茶,等两人喝过几口后,这才开始问诊。
按照孩子父母的说法,她前阵子碰上了拐子,好在福大命大,被警方及时给找了回来。刚回来的几天还都一切正常,可五天之后,就开始天天睡觉,每天几乎除了吃饭都在不停地睡,就算勉强叫醒,也是像现在这样没精打采,神情呆滞,说一句话半天才能回应,而且回应的还前言不搭后语,简直跟傻了一样。
两人抱着孩子去医院做了检查,也说不出是什么毛病,只建议去京城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再去检查检查。
小女孩这段时间一直有人陪着,没有受过任何惊吓,也没被外人抱过亲过。
问清楚之后,我照例诊脉捏指摸掌心背,最后检查了右脚。
脚背皮肤上的青色骨灰痕迹变成了紫黑色,蜿蜒一条,仿佛一条狰狞的虫子。
我心里就是一动,让夫妻两个把小女孩抱进里屋脱掉上衣查体。
在小女孩背部,左右两个肩胛骨处,各有一块紫黑色凸起。
只不过一个长长,一个圆圆。
左蛇右龟,真武转世。
公道师孙壁辉没有放弃在金城选灵。
鲁汉光逃回花莲后的,肯定会在总坛用教主的死讯兴风作浪。
孙壁辉想解开这个结,掌握住总坛的人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带个教主回去。
至于这个教主是不是真的前任转世,并不重要。
小女孩儿是整个事情败露之前最后一个被选出来的灵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