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脸色不变,身形不动,黄玄然脸上闪过一抹浅淡的赞赏。
“你很好。杀伐果断,从来不仅仅是对敌人,更是要对自己!人生在世,斩得了怯懦畏缩,断得了喜乐欢愉,需要的时候忘情忘性忘却自身,才能够成大事!你是个真正做大事的人。”
“我只是个市井小人,做不了什么大事,仙姑太高看我了。”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仙姑的经历一定很不凡吧。不用听我也能猜到。”
“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也算有些经历,但对比真正的英雄来说,我只是个市井小人,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大事。”
“仙姑,我说的是真心实话。”
“巧了,我说的也是真心实话。”
“你说吧,我听着。”
“进殿来喝杯茶。”
“我还有朋友在山下等着我,这茶就改天喝吧。”
“我看到你有手机。”
我无奈,只好给张宝山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回去不用等我。
张宝山也没多问,只说他会去我家里等我,还要再聊聊蛇山山神这事。
支走了张宝山,我跟着黄玄然走进三清殿。
元始、灵宝、道德三位天尊森然俯视,身上色彩斑驳,明明很久都没有维护过,却毫无狼狈之意,反倒平添了几分沧桑气息。
天尊像前有一对老旧的草蒲。
中间小炉一座,茶水未沸,打包的饺子就放在一旁。
显然,刚才陆尘音进殿,便把东西准备好了。
黄玄然原本就打算让我进殿。
我沉住气,坐到蒲团上,也不先开口,只静静看着黄玄然。
黄玄然沉默了片刻,缓缓说:“我民国元年艺成下山,开始行走四方,诛杀外道术士。那些年天下大乱,邪门外道趁势而起,在乡间市井谋财害命,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我很是斩杀了一些名气不小的外道术士,在江湖上闯出了挺大的名头,所到之处,江湖中人人敬畏,当时自觉得做出了一番事业,也算是功成名就。”
我说:“能够名动江湖,是多少江湖人一辈子的追求,仙姑做到这一步,还不算功成名就吗?”
“可我杀得再多,也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外道术士趁乱崛起。然后,东洋鬼子就打进来了。”黄玄然自嘲地笑了笑,“什么名动江湖的大人物啊,在这种大势面前狗屁不是。我也仗着本事杀了些鬼子汉奸,可却对大局毫无意义,心中对未来极为茫然。当时不仅是我这样,全国上下都觉得这仗打下去,大抵是要亡国灭种,重演一遍满清入主中原的历史了。后来我在上海准备刺杀宪兵司令的时候,结识了一位朋友,他送给了我一篇文章,看过之后,我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扫悲观。于是我在这位朋友的帮助下,前往陕西,见到了那位文章的作者。”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脸上露出缅怀神色,陷入长长的沉默。
我也不催她,只安静坐陪。
炉上水开,发出碎响,惊醒了黄玄然。
“抱歉啊,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往。”
黄玄然歉然一笑,提壶烫杯洗茶。
沁人心脾的茶香溢出,甚至遮住了三清殿中浓郁不散的香火味道。
“看到那人后,我意识到天下大势已经变了,术法小道,救不了世济不了民。于是我脱掉道袍,换上军装,忘记了自己道法中人的身份,以一个普通的军医的身份跟着大部分战南北,四九年后在京城安定下来,直到七十六年底才离开京城返回高天观,重新成为一名女冠。”
“为什么回来?”
我有些不明白。
妙姐从来不给我讲这些事情。
我跟她的生活,只有没有尽头的江湖路。
这些大事离我们太过遥远了。
“因为那个人死了,天下大势又变了回来。我只是个市井小人,没有改天换地的无双勇气,只能守时以待,随波逐流。我追随那个人这么多年,学会了一个道理,转赠给你。”
黄玄然端起茶杯,向着我示意了一下。
我端起茶杯说:“我不懂品茶,也喝不惯茶水,只觉得又苦又涩,从来不觉得好喝。好茶给我喝浪费了。”
“其实我也喝不惯茶水。”
虽然这样说,但黄玄然还是将杯中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一放,凝视着我说:“欲成大事当行阳谋!”
我没喝茶水,把茶杯放回原位,说:“仙姑,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只是个做不了什么大事的市井小人。”
这话我说过一遍。
再次重复,是为了表明态度。
我不愿意参和到她要做的大事里去。
“尝尝吧,这茶不错。”黄玄然冲我抬了抬手,“我也是个做不了什么大事的市井小人,只不过如今时机已到,天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