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秘书遵照许乃峰的指示，把叶起南先送回之前那所公寓，又很细心地给他叫了份外卖才离开。

这所公寓只是许乃峰名下的一处房产，平时并没有人来住，家居摆设都很简单，装潢也是最标准的样板设计，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叶起南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无所事事，只好打开电视机看，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一梦而醒，便已是三年物是人非。默默调换着频道，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三年发生的大事，北京已经办了奥运，上海的世博也已经落幕，一批官员落马，又一批新官上任，娱乐圈里还是那么热闹，无非就是这个女星跟了大款，那对金童玉女又开始闹离婚，新电影新话题新的流行语，海湾形势依旧紧张，某某大国满世界管闲事，外交部长代表政府发出严肃抗议……

天色渐渐转暗，电视机荧幕的微光映在叶起南稚嫩的脸上，随着镜头切换而忽明忽暗。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扔掉遥控器，向后仰倒在豪华的皮质沙发里，盯着天花板出神。

人活在这世上是多么渺小卑微？活着尚且不能如何做出改变，死了更是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就仿佛滴水入海，连一丝最细小的涟漪都激荡不起来。地球还是照样转，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不会因为他的死而产生任何的偏离。父母，亲人，朋友……也许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有一段时间的哀痛，可是最终也都会在时间的打磨下，一点点消失了痕迹，归于平淡，到最后，也不过就是每年坟冢前的一束花而已。

叶起南抬起手，在微弱的光线下看着自己的五指，修长，纤细，白皙，骨骼还没有完全长开，很年轻，每一个细胞都焕发着新生。

这是全新的生命，全新的开始。

所以，这辈子要好好活。

叶起南放下手臂，小臂搭在微热的双眼上，夜幕降临，房间里只有电视机无声地播放，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最后从桥上坠下去的一幕，女人嫉妒仇恨的眼神里透着露骨的轻蔑和厌恶，就像看着一条恶心的虫子，在不自量力中被人一脚碾死，唯留下一抹让人作呕的黏液的痕迹。

叶起南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幼小的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总觉得四周又有冰冷的水将自己包围，呼吸越来越困难，黑暗吞噬着意识，肺部像被刀割裂一样疼。就在他几乎要窒息时，电话突然响起，叶起南一个机灵，猛地从幻象中回归现实，满头虚汗。

电话一直在响，叶起南终于走过去接起来。

“喂，乖儿子，干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里响起许乃峰不耐烦的声音。

“我……看电视。”

“行了，甭看了，现在下楼，爸爸要带你出去吃饭。”许乃峰处理了一天的公务，晚上还要跟不乐意见的人出去吃饭，心情烦躁，没听出叶起南声音的异样，交代完了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叶起南默默地放下电话，关上电视，穿好外套出门，在电梯里看着金属门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形象，心里却在思考。

怎么能让乃峰尽快认出他来呢？他之前不经意表现出的一些细节已经让他起疑了，那么，就这样继续？或者再表现明显一点？

叶起南十分愧疚，他这样盘算利用自己最好的朋友，怎么说都有点自私无耻之嫌。其实他的要求不高，他只是想上学，以他现在这副身体的年龄要按正常程序来走估计勉强能上初一，但他耽误不起，也实在无法让自己扮演好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角色，他想跳级，最好从高中念起，他以前基础不错，如果选好文理科，相信凭努力可以考入一所不错的大学。而作为一个一直被认为是傻子的福利院小孤儿，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实现这一目标的，只有许乃峰能帮他。

哎，还是自己没用啊，到头来还是要靠别人帮忙。

叶起南情绪有些低落，耷拉着小脑袋瓜从公寓的大楼里走出来，一身灰色的耐克运动服毫不起眼。

许乃峰在车里憋得久了，在等叶起南的时候就下车来透风。他靠着车门，叶起南从楼里一出来他就看见了，虽然周围光线微弱，叶起南又穿得像只灰老鼠，身材又瘦又小，但许乃峰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看着他向自己一步步走过来，心又开始没来由地一抽一抽的难受。

叶起南喜欢男人，性格自卑又懦弱，行为举止间总是不自禁带着一点柔，虽然还没到娘的份儿上，但一个大男人这么着总归别扭。以前许乃峰就总喜欢蹂躏欺负他，想要把他心里那股爷们儿的斗志激发出来，可惜没成功，闹得狠了把叶起南逼急，人家最多也就是瞪着眼气呼呼跟你回两句嘴。

要说叶起南最让许乃峰看不惯的，就是他走路的习惯。人家走路时胳膊都会随着脚的步伐轻微摆动，而叶起南不是，无论脚底下捣腾得怎么快，两条胳膊都垂在两边不动，还总是喜欢低着头，远远看去像个扭捏的小媳妇。除了叶起南，许乃峰还真就没看过谁这么走，而眼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屁头，竟然也是这么一摇一摆地走过来。小孩儿这么走就没有一个大男人看上去别扭，所以许乃峰之前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