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前厅,瞬间静了声。
谢长翎从沈昭月的身旁走过,沾了泥土的官靴子在石砖地上,留下了点点泥印。沈昭月低着头,往谢轻舟的方向靠了靠,与旁人看来,两人颇为亲密。
大夫人脸上的气愤,立刻消了下去,扯着一张笑脸,起身道:“长翎,你回来就好。虽说六郎他中了举,但如今老夫人还病着,怎能张灯结彩地庆贺呢?”
谢长翎的视线从大夫人脸上略过,因着谢长岚的事情,他已多次拒了大夫人的请帖,今日来,只是为了祖母。
“中举之事,无须太过庆贺。如今外头人人盯着谢家,低调行事为好。”谢长翎与四夫人对视了一眼,语气倒是缓和,“还望四婶母见谅。”
“瞧你说的,什么见谅不见谅的,都是一家人。”四夫人一向是见好就收,既然谢长翎给了她台阶下,她自不会与大夫人继续闹下去,只要在旁人面前得了一口气,她就舒坦了。
“轻舟,起来吧。本就是喜庆事,咱们啊,关上门庆祝庆祝就成。”四夫人朝着谢轻舟抬了抬,示意他起身扶自己回去,“免得有些人,看了眼红。”
“你说谁呢!”大夫人一拍桌子,心中堵得慌。
可四夫人却没有再搭理她,反而是与谢长翎说了一声:“长翎啊,我先回去了。老夫人那儿,我晚些再来陪她。若是有事,你随时让人来唤我,我定到。”
沈昭月随着谢轻舟起了身,与他一左一右搀扶着四夫人,她虽未曾与谢长翎说上一句话,可仍旧感到了那人的视线,徘徊在她的身上。
谢长翎望着沈昭月的侧影,见她一眼都不愿看向自己,更是想起了上次她的那句“逢场作戏”,心中抽痛。他与四夫人点了下头,“长翎明白。”
然而,等到四夫人走了。大夫人却迟迟未肯动身,而是一路跟在谢长翎身旁,去了谢老夫人的端竹院。
“长翎啊,这长岚的事情,可有消息了?这府衙什么时候放人呢?”大夫人走在谢长翎的身后,见四周人少了些,立刻加快了些许脚步跟了上去,问道。
“长岚做了什么?婶母真心不知?”谢长翎蹙眉不喜,他已得到了一些风声,可大夫人矢口否认,绝不承认谢长岚做了错事。
大夫人连连摇头,“我……我一个长居府中的妇人,哪里知道?”
“长翎啊,这老夫人也是为了长岚,才急病了身子。这事,你可千万要上心才是。”大夫人绞着手帕,满脸的担忧与紧张,她知道谢长翎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尤其做事最不讲情面,可……可那是她的长岚啊!
“谢家的事情,我当然会上心。”谢长翎听了大夫人的催促,心底却是觉得无奈,明明是大房将谢家拖入了此种境地,竟然只想着靠他?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
世家大族之中,若是蚂蚁多了,亦是容易倒塌。
端竹院内,谢老夫人躺在床上,发着高热,呼吸急促,面色发白,只喊着身旁的喜娟:“水……水……”
喜娟端了水来,但勺子根本喂不进去,只好用手帕沾湿了水,再用手掌将帕中水挤进老夫人的嘴里。“这可怎么办啊!”
看诊的府医,是来回踱步,屋外起着小炉,煮着药,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屏气。
“祖母?祖母?长翎来了。”谢长翎跑了过去,跪在了谢老夫人的床前,见她眼珠浑浊,似是看不清的样子,不由更加担忧了。
喊了几声,谢老夫人的眸子亮了亮,认出了眼前人:“长翎啊,你可得好好的,可得好好的。”
谢长翎的眼角溢出了泪珠,他从未见过祖母如此病重,诚然人自有生老病死,可他的祖母明明前些日子还康健,还为着他的心事而烦忧。
喜娟在一旁默默抹泪,她用湿了的帕子,又给谢老夫人的嘴唇沾了沾水,“老夫人总喊着口渴,可这水偏偏就是喝不下去。”
谢长翎朝着身后的两名府医唤了一声,“祖母的病,可查出缘由了?”
常大夫年过五旬,曾经在京城的太医院做过两年学徒,他看诊多年,这谢老夫人的病啊,还真是说不准:“二公子,老夫人病发突然,像是中风之兆。可……可……”
“可什么?”谢长翎厉声追问着。
常大夫左右看了一眼屋内的人,最后支支吾吾说了声:“可看着……又像是中了毒。”
此话一出,大夫人朝着常大夫瞪了一眼,“庸医,这府中谁不敬重老夫人?谁敢给老夫人下毒?你可别治不了病,就推脱到中毒上。”
常大夫被大夫人这么一骂,立刻低下了头去。
喜娟更是一惊,“如何就是中毒了?这……这老夫人的吃喝用度,一向都是我亲手照料的。”
谢长翎心下思索,床上的谢老夫人已是神志不清,眼皮耷拉了下去。
大夫人继续说道:“就是就是,我们府里怎会有人下毒呢?”